点灰心丧气,而嗉儿是得意洋洋。
哥哥不服气,他可是大才子,不能被妹妹比下去,他想了一会儿说:“我会写大字,会打算盘,会骑自行车,你会吗?”
嗉儿摇摇头“我不会”
这下哥哥得意洋洋,嗉儿垂头丧气了。
爷爷笑着说:“你姊妹俩都很棒,孙女不要灰心,不就是写字、打算盘,骑自行车吗,爷爷教你。”
父亲说:“其实这读书学习不一定就是坐在课堂上,只要爱学习,到处都是知识,娘,你把我从学校带回来的,那些旧报纸、旧书刊都撕了糊到门上,墙上吧,孩子们随时都可以读到,反正我也没有事儿,有空儿就骑上自行车,带上儿子闺女去县城读大字报,那县委门口贴的大字报,都是县里的大才子写的,水平可是不低。”
奶奶按照父亲的吩咐,真的把家中的的那些旧报纸,旧书刊都糊了门窗墙壁,这样做真是变废为宝,就是给嗉儿这蛀书虫送来了精神大餐,嗉儿这个一向爱疯跑的野闺女,突然变得文静起来,不仅仅是文静,就是有点痴傻了,因为嗉儿常常面壁而立,一站就是几个时辰,痴痴呆呆盯着墙壁看,刚开始奶奶还以为嗉儿是有病了,因为她没有见过,读书这样专心的孩子,她对爷爷说:“你家祖上出个林呆子,现在又出个书呆子,你家咋净出呆子了。”
爷爷说:“呆子好哇,这人就怕不呆,呆了才能做成大事情,我看咱这孙女,和别人不一样,说不定,这书她还真能读成。”
奶奶说:“咱这孙女,她也太呆了,那一天,为了看我糊上顶棚的上的新报纸,就搬个凳子,站在上面仰着脸看,一不小心,从凳子上跌下来,把我吓得魂不附体,可是她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又接着看,气得我大声嚷嚷,你这死闺女,真是读书读傻了,那烂顶棚有啥好看的,连碗都不帮我洗,看吧看吧,看饱了别吃午饭了。”
爷爷说:“她吃午饭了吗?”
奶奶说:“咋不吃,她把顶篷上的报纸都看完才下来,日头都上墙了,我把热在火上的饭给她,数落她,看够了,看书能顶饥就不吃饭了吧,她接住饭碗,痴痴呆呆的吃几口,又盯着风门发呆,你说说,一个闺女家,偏偏爱读书,现在是啥世事?书读的再多,有啥用?”
爷爷说:“咋没用,咱家的闺女会读书,这悦儿,黛儿不都是书读的好,才在城里有工作吗?。”
奶奶说:“现在不是那时候,现在的读书人不吃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连儿子这正式教师都成了臭老九了,失业回家当农民了,中学停办了,大学也不招生了,就连进城当工人,也是看成分,不看学问,她一个闺女家,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爷爷说:“咱不管读书人吃不吃香,孩子们能不能考中学,上大学,到城里工作,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这世事是会变的,不会老这样,孙女爱读书不是坏事,咱这做长辈的要帮助她。”
奶奶说:“咋帮助她,学不能上,家中的书也都被烧了,孙子又自私,他的书报都不准妹妹看,害怕把他的书弄脏弄破了。”
爷爷指着桌子说:你忘了,这桌子是两层,抽掉抽斗,下面是柜子,那些好书我都藏在里面了,过一段你就取出一本,不经意的放到床头,她会读的,还有阁楼上那一箱子旧书旧报纸,你就勤一些,隔一段儿就糊上一层新的,她不就有的看了?”
奶奶听了爷爷的话,不断地用旧报纸糊门糊墙糊顶棚,有时还带上两本书,好像不经意的随便扔到桌子上,这些书也都被嗉儿看了,这满墙的报纸,这可是个立体图书馆了,嗉儿再也不用做贼似得偷看哥哥的书报了,嗉儿可以大大方方地看,悠悠闲闲地看,早晨起来可以看,晚上睡下也可以看,奶奶换的勤,嗉儿读的快,也许就是这书报读的多了,嗉儿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写作文,老师常把嗉儿的作文当范文在班上念,有同学问嗉儿,那些优美词语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因为那时候上学是没有书本的,也没有报纸,更没有书店、图书馆,这就是饥饿的一代人,不但没有物质食粮,更没有精神食粮,嗉儿没有也不敢告诉他们,说是从奶奶糊在墙上的报纸上看来的,说是坐到父亲的自行车后面,到县城读大字报,从大字报上学来的,还有我家的阁楼上,有一个大黑箱子,这个黑箱子可是个宝箱,这个宝箱里有曾祖母的遗像,更有一箱子的书,这些书都是一个叫张懿梅的祖奶奶,用蝇头小楷一笔一划的抄出来的,这些书里藏着水墅祖宗的梦想,她们把梦想寄托在后世子孙身上,这一箱子的书胜过世间任何珍馐佳肴,将嗉儿这只馋猫变成了书虫。
爷爷就是个胜利的预言家,他的话应验了,当然这个应验,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就像主席说的,是一个由量变到质变的飞跃,这量变的过程就是“智育回潮”了,那是七十年代初期,嗉儿上中学了,而父亲也回学校当老师了,嗉儿和父亲在一个学校,他是老师,嗉儿是学生,但是他不教嗉儿,他把嗉儿送到别人的班级,这所中学,虽然不是县里的重点中学,但是师资力量可是不弱,因为它是一所联办中学,离县城比较近,那些家在县城而不能进县中学的老师,就想到这所中学来,还有那些业务很强,但是政治素质不过硬的老师,也到这所学校来,季敏英就属于这种情况,她可是正牌大学毕业,当过县小学的教导主任,按她的水平和资历,当县中学的校长也绰绰有余,但是,她就是政治素质不过硬,她不是党员,这一点和父亲一样,都属于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所以老跑不到时代的前列,父亲是受到母亲的连累,因为母亲的娘家是地主成分,季敏英是受到丈夫的连累,他的前任丈夫梁靖霆是逃台分子,她的后任丈夫马校长是反动学术权威,但是,毕竟她是业务尖子,她自己也谨小慎微,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行,被做为能改造好的知识分子,回到了教师队伍,进不了县中学,就来到了这所中学,父亲就把他的宝贝闺女,交给季明英培养,他对季明英说:“这是俺的宝贝闺女,交给你培养了。”
季敏英是嗉儿的班主任,她确实是想把嗉儿培养成一个又红又专的人才,这不仅是朋友的重托,也是她作为一个老师的使命,得英才而育之,人生一大幸事也“杨昌济先生的这句名言,就是天下老师的心结,但是,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有这样的幸运,能得到像******。蔡和森这样的英才,季敏英也一样,虽然她当了二十年老师了,可以说就是桃李满天下,但是,她就是不满意,总觉得自己没遇到英才,成为她的得意门生,让她把平生所学都传授给他,季明英就是带着这个心结又走上讲台的,她离开讲台四五年了,这四五年使她和多少英才失之交臂,她觉得“得英才而育之”的渴望是越来越强烈了,但是,现实和理想就是有很大的距离,季明英失望死了,她差不多就是心灰意冷,要放弃她的追求了,“这些学生真是太差劲了,还中学生呢?小学三年级的水平都没有!”她不敢大鸣大放,只是睡到被窝里对丈夫发牢骚:“你这教育局长,真该好好的抓抓质量”
倒是身为局长的丈夫想的开,劝她说:“想想能怨他们吗?他们已经两三年没有好好读书了,虽然是中学生,但水平就是停留在三四年级,甚至有的就是白痴,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知识的缺失都可以补上来,但人格的扭曲是很难矫正的,这些在广阔天地里狂疯乱跳的小野马,一下子被关在教室里学习,能习惯吗?慢慢来,凭你的本事,管好一个班,还是行的。”季老师,她真是被这群不服管教的学生气的够呛,但是,季老师,她确实有本事,她课讲得好,她就像一个高明的骑手,把这些野马慢慢地都驯服了,她教的班成了学校的模范班,成绩好,学风好,样样活动都在前面,在这一群模范中间,嗉儿就是模范中的模范,嗉儿是季老师最倚重的学习委员,是她的得力助手,当然也是她的得意门生了。
季老师她在教师会上夸父亲:“王老师的闺女真中,是我教过的学生里,天赋最好的。”
父亲说:“季敏英你是言过其实吧,俺这闺女是有点小聪明,但是她的天赋一般,您得给俺多用点心,争取把俺的闺女培养成又红又专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