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传召容天音的消息刚传出来,容侯额上的伤也不疼了,穿着朝服匆匆入宫上早朝。
皇帝坐在金鸾殿上看着一脸沉色的容侯,并没有打算要理会他的意思,朝中大臣都默默看在眼里,皇上这下可把容侯给遗忘了,以往容侯得皇帝的看重,没少让朝中大臣眼红。
因为容侯这人软硬不吃,想巴结也巴结不到,想贿赂更是没辙蠹。
整个朝廷上下,能和容侯合得人的朝臣,就没有一个髹。
可见容侯在朝中是个多么独立的重臣,做官做到这份上,也只有容侯一人。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东西。
并不包括那些曾经认识他的元老,知道他性子的人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
早朝一下,容侯就将枢密院的沈闲拦住。
沈闲看着脸色沉沉的容侯,“容侯有何指教。”
“替本侯将入宫的天音拦住,算是本侯欠了你一个人情,”容侯这是第一次开口求人,当然,他付得起这样的人情,特别是枢密院的枢密使沈闲。
“请恕下官不能,容侯请另寻他人,”沈闲淡淡地拒绝,没有什么表情的。
“你身居要职,可本侯相信,你会做,”容侯看着冷漠如冰沈闲说道,又笃定沈闲会那么做。
沈闲冷冷地看着容侯,没有作声。
“皇上那边本侯会极力阻拦,天音就交给沈贤侄了,”沈大人在职时,容侯和沈大人就是朝臣好友,只是后来发生了些变故,沈大人离职回老家安顿了。
所以,容侯这一声沈贤侄叫得沈闲很明白,容侯这是在以长辈的身份求他,而不是侯爷的身份。
沈闲冷冷地打断他,“容侯可想过,避过了这次,那下次呢。”
“下次本侯自有应付,”容侯难得皱眉。
“侯爷与皇上是儿时玩伴,对皇上的脾气比了解自己还要清楚,为何想不通这点,”沈闲沉吟道,声音依旧没有情感的冷。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沈闲为人冷酷理智,权术在沈闲手中,可以玩弄得像魔术,只要他想要做的事,都会朝着那一方面发展,从来也没有出过岔子除了容天音那次。
可他被剥职不到三天,皇帝还不是被迫将他复职了吗
所以,在这个朝局当中,枢密院的沈闲仿佛是一个不可缺的人。
容侯沉声说:“本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死。”
“侯爷怎么就肯定寿王妃会死在宫中,”一句冷机的话说出,沈闲修长的身形已经转下长长的台阶,以一种冷漠的态度拒绝了容侯。
容侯皱眉看着这个年轻人,旁观者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侯爷。”
没有离去的容侯就站在殿前长长台阶看着这座铁牢般的皇宫,心神竟有点恍惚了起来。
听到有人唤他,容侯这才转身。
容侯本就俊美,容天音与容侯长得七分相似,可见容侯的面貌到底有多么的吸引人。
看到容侯,仿佛就看到了那个咸宜殿的少女迤逦而来。
“康定王,”容侯行礼。
皇帝最看重的皇子,康定王-刚回朝不久,已经有不少的朝中大臣上赶着站队了,这件事到是没有意外的发生了。
皇帝需要一个与太子制衡的皇子存在,皇帝对这个儿子是看重还是别有心思,容侯心里清楚,却不曾说破。
容侯觉得,有些时候太了解一个人,有些可怕,特别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越是了解他,容侯心里越是不得安宁。
康定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容侯,幽暗阴冷的眼睛正散着探究的光,可容侯身上却什么也没有,刚刚担忧女儿的沉重,霎时间又恢复如常,仿佛刚刚那个为女儿忧心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老狐狸
容侯的形像在朝臣心中,便是狐狸。
正如此刻,康定王想要从容侯的身上套点有用的信息,发现根本就无从下手。
“容侯担心天音何不自行去阻拦,再不济,也便还有本王的七弟在,他自己的妻子,想来他比谁都要着急几分。”
听康定王叫容天音叫得这么亲密,容侯心里有点不是嗞味,他想不明白,他的天音向来只与范峈接触,怎么康定王这里他半点也不知
心中虽疑惑,在康定王前,他不露半点痕迹地道:“康定王说的本侯自知,但如今寿王病在榻前,只怕没有这个心力去操办这些事。”
康定王这是在嘲笑他女儿嫁了个克妻病鬼,令容侯很不爽快。
康定王定定地看着容侯好半晌,像是无意间的一句话从他锋利如刃的唇吐出,“前一年,范祀司曾出苍海城,那时本王在绞流蔻,碰巧遇上了天音”
后面的话不用康定王再说下去,容侯也知道那是什么。
想来那个时候的容天音是真面目见过了康定王,容侯对此话并未做出反应。
“天音与侯爷长像并无几分差异,本王一眼便认了出来,”康定王淡淡地道出容侯的猜测。
容侯不动声色地道:“康定王若无其他事,本侯先行一步。”
“侯爷不等父皇的决定吗。”
“皇上的决定,本侯岂敢阻碍,”声落,容侯身影远去。
康定王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之后才转身离开,皇帝的决定,谁都想知道而容侯是唯一清楚结果的人。
当然,这是很多人的认为。
容天音在秦执叮嘱下入了宫,从秦执的脸上她看不到半点的担忧,只是秦执说了句让容天音顿悟的话。
“若想扭转乾坤,有些时候并不在自身,而是源头。”
她清楚的看见秦执说这句话时,那神情是怎样的温柔,似乎在他的眼里,面上,看到的只有这个词。
她当然知道必须从神隐者身上下手,可从秦执的嘴里说出来的话让容天音觉得有些不舒服,或许潜意识里,她还是希望这个男人可以做些什么吧。
毕竟他们是夫妻,不是吗
既然是夫妻,却为何让她独自面对
祸是从她本身来没错,可是秦执温柔得疏离的举动,就是让她不舒服。
至于为什么会不舒服,她没多想。
“寿王妃,请吧。”
在容天音失神当会,柴公公尖利的声音徒然在耳边响起,容天音瞄了半天这个柴公公。
柴公公也十分稳地任凭容天音的打量,老僧入定的柴公公看在容天音满是滑稽。
“柴公公是父皇跟前的红人,他老人家的习惯想必柴公公十分清楚才是。”
“回寿王妃,奴才只是尽自己本分,若寿王妃有什么疑惑,到了圣上面前自会有解答的答案。”
“就是想问两句,至于让你避恐成这样吗”她话还没说完,这柴公公就先拒绝了她的探问,不愧是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的老太监,看人的眼神果然不一般。
柴公公陪了一个笑,将容天音请入了元和殿。
皇帝仍旧是她印象中的皇帝,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英俊的老男人。
这样的男人放在现代,也是黄金单身汉的价码,毕竟皇帝看上去并没有很老。
绍文帝看着恹恹跪在自己面前的容天音,那锐利如芒的视线直直落在她的身上,一言不发。
四周是安安静静的空荡,召见她时,元和殿内早就没有了人。
这个时候容天音只身与威严的皇帝单独共处,气氛的压抑可想而知。
皇帝也不说话,就让她跪着。
容天音暗暗咬牙,他这是要让自己跪死在这里
“皇上传召天音入宫,天音也大慨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可您老人家也不能只凭着那神隐者一句话,就定了天音的死罪啊。皇上您老人家是个千古明君,想必不会不分是非才是”没办法了,只能拍拍马屁了。
“哦”皇帝漫不经心地拖了一个长音。
容天音眼睛一亮,没发现皇帝发怒的迹象,有门
“皇上可召神隐者入宫来对质,他后面肯定有话没说完,不如何将他请过来,我们说清楚”
“神隐者不属于褚国子民,连朕也奈何不得他,如何请”皇帝淡淡地看着容天音,声音冷得跟夹了冰似的。
容天音下意识的抬头,对上皇帝面无表情的俊脸,还有他透心的寒眸。
“皇上不介意的话,天音可以亲自去请来”她出马就不信请不来那什么破神隐者。
皇帝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凉凉地道:“容天音,你可知朕为何将你召入宫。”
“自然是问罪,”容天音回答得十分快速。
如果不是问罪,至于把她单独传召入宫她可听说了,皇帝从来没有召见过她,上次咸宜宫还是头一次面见。
林氏以前入宫,顺道将容天音带入宫,那也只是入皇太后的宫,皇帝没见过容天音只闻其人也是应当的。
“你还知自己有罪,既然是这样,便把毒酒饮了好谢你的罪。”皇帝不咸不淡地道。
顺着皇帝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殿中左侧早就摆有一张矮几,上面是精巧的酒具,水酒早就倒进了杯盏中。
容天音没想到这皇帝不怒不躁的就将自己赐死了,就好像是他们在谈论天气的好坏,突然给她倒了杯毒酒的反差。
哭笑不得的容天音可怜兮兮地瞅着皇帝,“皇上,能不能打个商量啊。”
“怎么,你不愿,”皇帝眼底闪过一道冷芒。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天音是个被犯罪的人现在虽然没有犯罪,指不定以后会有,皇上将天音赐死也是应当的。”容天音突然露出悲痛的神色,那与容侯如出一辙脸,有说不出来的错觉。
皇帝瞳孔一缩,眼神更阴森。
元和殿内冒出了死气,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容天音这次知道,皇帝是真正的生气了,可是为什么皇帝会突然暴躁起来,她觉得是自己说错话了。
帝王心果真高深莫测,做得到随时翻脸不留情的地步。
容天音知道自己得罪完皇帝了,心里却窝火得很,凭什么她就为了别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陷入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死当中。
别看皇帝前面并没有发怒,语气正常得像在和她谈论天气,可那杯毒酒绝对是真的。
皇帝想要她死,就在神隐者那句话传进宫那刻,皇帝就对她起了杀心。
容天音却不知道,从小,她就注定是皇帝眼中钉。
如果她知道这些,在咸宜宫那场寿宴,她也不会露出真面目。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她的一切早就被皇帝掌控住了。一个人的生死都掌控在别人的手上了,那就不再是他自己的了。
容天音并不喜欢这样被掌控的生死,那个人利用了她卑微的爱,掌控了她的生死。
“在朕的面前,撒泼只会让你自己死得更快,”如魔鬼索命的声音传入容天音的耳朵里,容天音也渐渐收起了她讨好的嘴脸,换上一副冰冷坚硬的壳。
“皇上,天音自知有罪,可那是别人强行赠予的罪。那神隐者不过是一句话更定了天音的死罪,天音定是不服的。还请皇上将神隐者请来,让他将话说得明白。”容天音的声音里没有了先前的讨好,有些清冷。
“容天音。”皇帝怒喝。
容天音闭嘴,但她可不准备束手就缚。
见容天音沉默了下来,皇帝的眼神更阴沉,那如果由地狱传来的声音每句每字传入容天音的耳朵里,“朕今日如做的决定,已然是对你最大的宽宏,不要让你的反抗连累到不该连累的人。”
容天音心里一跳。
皇帝这是拿寿王府还是容府来威胁她亦或者是两者皆有
她容天音根本就没得选择,正如皇帝所说,她现在的反抗只会连累到不该连累的人。她可以不在意寿王府,但是容侯呢那个父亲是真正对她好的人,她心里再硬,也不能抛开对自己百分好的爹。
见她咬牙沉默不语,皇帝脸色并没有缓和,冷冷地道:“喝了它,便再无后顾之忧。”
“天音斗胆问一句,”容天音知道今日皇帝决心要将她杀死,一杯毒药虽然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若当场不死,等待她的会是另一种境况。
容天音知道那杯中的毒酒,就像是内力强悍的高手,也未必抗得过去。更何况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弱女子,要是喝下毒她仍旧安然无恙,又怎么向皇帝解释之后,皇帝又如何对付她
不过是一句话,就想要了她的命,若她实力摆在台面上,皇帝只怕不会像今天这样“温和”了。
皇帝用沉默的态度等她说完话。
像处死容天音这样的事,本就不该不必皇帝出手,可他被人欺骗过一次了,这一次他要亲眼看到容天音死在面前。
“若没有神隐者的话,皇上会不会要了天音的命”容天音仰着神似容侯的眼,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
帝王黑眸一眯,没有回答她的话。
秦闻并不知道容天音会问出这样的话,这不该是那个草包大小姐能问出来的话,果然连这点也要欺骗他吗容戟,你藏得可真深。
在皇帝阴沉沉的沉默中,容天音似乎找到了一些答案。
就算没有神隐者的话,容天音仍旧会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皇帝容不下她,可容天音觉得和自己的身份有关。
或者说,和她那个爹有关。
神隐者的出现不过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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