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淳的儿子想些什么!”
“姨娘!”沈凌严肃道:“不提孝悌之意,单一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兄长获罪,梧儿栗儿不分嫡庶,都是罪人之子,日后还有什么前程!就是儿子,有一个流放的兄长,同僚们如何看待我?日后升迁、考评时都要提一句,儿子能有什么好处?”
王氏默然无语。
“姨娘,”沈凌道:“兄长待我是不如六弟,谁叫他们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可该我得的他也没少给我一点儿,我升迁也罢,要找个好岳家也罢,他也没阻过我。他没待我好,也没待我不好,儿子为什么非得给自家人落井下石。“
王氏恨道:“自家人?”
沈凌道:“就是自家人。出了府门,都是姓沈的。姨娘!不是为了争这些闲气,前程似锦的三哥不会把命搭进去。儿子如今正五品的兵部郎中做的好好的,有妻有子,不想和自己过不去。姨娘如信儿子,就不要听人挑唆!”
沈凌缓了缓语气:“至于姨娘想分家,也好。待此事过去,儿子买座新宅子,带姨娘出去过,也好正正经经称您一声母亲。”
王氏含泪道:“你让我再想想。”
用帕子擦擦眼,道:“你不是要去看沈栗吗,且忙去吧。”
沈凌应了,又出来,同沈沃、方鹤、沈毅往天牢去看沈栗。
沈栗这回也算糟了罪。板子再轻,那也是一百大板,军士们又不能放水的要人看出来,后面从上到下都打破了,血迹透着衣服渗出来。沈凌几人来时,连衣服都黏在身上干了。沈毅往下一揭,沈栗差点蹦起来。
“不要揭了!”沈栗道:“这牢里不甚洁净,揭开后反倒易发炎,不如等回家后再处置。单把露出来的地方上些药,等过堂,我就穿着这身去。我受的苦,也叫人看看,不止他黄家委屈。”
沈凌道:“也好,你年纪小,博些同情也罢。只是你果真发现了端倪?告御状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栗见有狱卒远远站着,朝沈凌眨眨眼道:“五叔信我就是。那个姚柳还好吗?”
沈沃插言道:“不用在意他,要是真有人耐不住朝他下手才好!”
方鹤道:“你六叔交游广阔,虽然是些,嗯,总之还有些手段。”沈沃的朋友在方鹤看来都有些不走正路,什么纨绔子弟三教九流的。
沈栗笑道:“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可带了吃的,饿杀我了。”
沈毅忙把吃食摆出来,沈栗欢呼一声开动。只是他背上痛,只好趴着吃。众人见了都有些难过,沈毅净了手,给他伤口为粘连处细细涂上伤药。
这回过堂就是公审了。为这沈淳案本就朝野轰动,待沈栗敲了登闻鼓,景阳霎时沸腾,不说井肆田陌,就是太学生,人家前脚写好了痛斥礼贤侯的文章,后脚沈栗告了御状,好,文章撕掉,准备好笔墨,就等着开审了。大家都要看庭审,怎么办,皇帝说,有什么可拦的,那就公审吧。
掌皇帝随驾护卫的腾骧左卫、腾骧右卫算是忙坏了。登闻鼓一响,皇帝就得亲审。皇帝打算公审,看热闹的人中若有刺客,远远放上一箭,侍卫们还活不活。头半夜,大理寺外明岗暗哨就布置好了。
没错,案件还放在大理寺大堂审,可主审换了人——上次那三个都叫沈栗兜进去一块儿告了,如今算嫌疑犯。
皇帝在上面听着,往下是主审官两个阁老,一个国公:中极殿大学士钱博彦,文华殿大学士封棋,玳国公郁良业。这三人两文一武,都是朝中数得着的重臣了,平时处事还算公正,这回让邵英提溜出来。
沈栗被带上来时围观的人一阵唏嘘。他前天挨了板子,身上都打破了,衣服东一个口子,西一个破洞,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头发披散下来,休息不好,小脸尖尖的,眼眶发青,个子又小,往下一跪,众人心里先道:“若不是真有天大的冤屈,这样一个小孩,怎么肯遭这份儿罪!”
沈栗先赚了个眼缘。
钱博彦问:“堂下可是礼贤侯沈淳之子沈栗?”
沈栗应道:“回大人,小子正是沈栗。”
封棋问:“你欲状告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姚宏茂诬告你父杀死给事中黄承望,并告大理寺卿孙理,督察院左都御史狄嘉、刑部尚书耿雅言断案不明、互相推诿。可有此事?”
沈栗道:“正是!”
郁良业问道:“连告四位朝廷重臣,你可有证据在手?”
沈栗道:“小子虽无物证在手,人证却是有的。”
郁良业道:“是哪个?报上名来。”
沈栗回道:“就是那指认我父杀人的姚府花匠姚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