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智及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他哼了一声道:“你是说东海郡的朐山县粮仓吧!那可是张铉的地盘,说它有屁用。”
经过一次淮河拦截后,他们对张铉已经害怕之极,虽然明明知道隋军主力在征伐高句丽,但他们却始终不敢越境一步,唯恐遭到张铉的报复。
崔召手一摊,意思是说他也没有办法了。
宇文化及却没有吭声,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回头问崔召道:“谯郡真没有粮食吗?”
崔召点点头,“微臣派人去了谯郡所有的县,官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一路上看见饥民剥树皮为食,如果我们手中有粮,倒可以在谯郡迅速征募数万军队。”
此时宇文化及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只要有一线翻本的希望他都绝不会放弃,虽然张铉可怕,在灭亡的威胁下,他已经顾不上隋军骑兵主力就在江都一带,随即对宇文智及和元敏令道:“大将军和相元国可率领驻扎在下邳郡的六千军队进攻东海郡,抢夺朐山县的粮仓,不得有误!”
宇文智及和元敏对望一眼,两人万般无奈,只躬身答应了,“微臣遵旨!”
入夜,彭城县城门紧闭,为了防止奸细入城,早就几个月前宇文化及就不准开启城门,只有持有特殊通行令牌的人才能进出城。
彭城县也是徐州地区没有被兵灾波及的一个县,但四周的难民却不准入城躲避战乱,不仅如此,为了减少粮食消耗,宇文化及还下令将一半的居民迁出县城,使城内居民只剩下三万余人,只有从前的三成,城池内十分空旷,几乎所有的空地都种上了豆子和蔬菜。
但收获却和居民无缘,所有食物都被搜走,城内实行严格的粮食配给,每个居民每天得到的一点点微薄稀粥仅够勉强生存,一旦生病,那就很可能意味着死亡。
不仅居民饿得瘦骨如柴,就连户部尚书崔召也同样面有菜色。
崔召是少数跟随宇文化及的大臣,尽管宇文化及封他为博陵郡王、太傅,但崔召却没有半点喜悦,相反,他每天都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
崔召早已被博陵崔氏免去家主之位,不仅如此,就在两个月前,所有的崔氏长老在宗祠一致同意将崔召逐出家族,彻底割裂了崔氏家族和弑君乱贼宇文化及的关系,但这件事崔召还不知道,不过崔召自己也知道,他的下场将十分悲惨,能隐居终老都是一种奢望。
崔召住在一座占地十亩的大宅内,但他身边只有一名已跟随他二十年的随从,整个大宅空空荡荡,布满了灰尘,他所有财产只有几十部书和一匹瘦马,那是他作为郡王的待遇,可以骑马代步。
豆大的灯光下将书房照得十分昏暗,崔召负手站在墙边,眯着眼睛注视着墙上的一幅画,那他自己所画的青山独钓图,画上青山如黛,河水似碧,斜风细雨,垂柳依依,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老者坐在大石上垂钓,神情悠然自得,崔召呆呆地望着画上的老者,那就是他自己,他渴望自己的后半生能像画上的老翁一样平淡从容。
但他办得到吗?崔召此时也和宇文化及一样,只要有一线机会他都不会放过,作为户部尚书,他没有同意宇文智及去谯郡抢粮的计划,而是建议宇文化及去抢东海郡的大粮仓,这本身就是他最后一次人生赌博。
崔召转过身,拾起桌上的出城令牌递给随从道:“我给你一份公文,你佯作去下邳公干,但你实际上是去淮河,那边应该有隋军驻扎,你告诉他们,宇文化及已决定派六千军队进攻东海郡,骑上我的马立刻就走。”
随从默默点头,“老爷放心吧!我一定把口信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