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呢?
陆轻晚想着想着,想入神了。
程墨安捏捏她鼓囊囊的小脸儿,“怎么了?表情这么沉重?”
“嗯?”陆轻晚回魂,仰头看到他的笑容,两条胳膊伸过去,环住他的脖子,递上香喷喷的吻,“想我妈了。”
程墨安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明天我们去祭拜她。”
“嗯!”
华夏医院,顶层病房。
程思安沉痛的双拳紧握,骨节一根根似要冲破皮肉,崩裂的青筋绵亘在手背上,延伸到他的手臂,紧致的肌肉快要承载不住,其中蓄满的愤怒。
徐坤不敢说话,只有眼泪不声不响的往下滴,一开始只有几颗,啪嗒,啪嗒,滴在地板上,他赶紧擦,可是擦着擦着,那泪疯了般涌流,越擦越多,他再也忍不住哭腔,哽噎出了声音。
程思安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诊断书,一颗钢铁心肠,碎成了无数片,一片一片要把他凌迟成肉泥。
白纸黑字,若烙铁滚烫,烫的双眼刺痛,比针扎刀刺都痛。
刚硬的身影,一时成了风中随时会倾塌的大厦,摇摇欲坠……
“首长……”徐坤低声唤。
程思安迟缓又凌厉的抬手,阻断他的话,忍了忍才没将哽噎外露,“我知道。”
徐坤鼻子一抽,哇啦……嚎啕大哭,“我再去问问,这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你受过这么多伤,身上哪一块肉是好的?这一次也肯定能好!我去问医生!”
“坤子!”
一声断喝,程思安命令徐坤站住,他只能定在那里,不住抹泪。
“我不服!我不服!!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程思安想过最坏的结果,可是没想到坏到最不可逆转的程度,他伤势太重,部队一直讨论通过决议,程思安离开S军区。
程思安退役。
一纸文书,就这么来到了他手里,沉重的快要压弯他的脊背。
程思安眼眶猩红,他沉默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掀开被子……
“我扶您……”
徐坤看他居然要起来,吓得上去帮忙,但是被程思安拒绝了。
他不信……这辈子他跟军区的缘分尽了。
一步一步,比任何都沉重缓慢,每一步都牵扯身上的痛处,从脚底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寸,骨骼皮肉和内脏。
一步步,往事在眼前回放,他从新兵,成长为老兵,扛起大旗,佩戴勋章。
那些噩梦一样的鏖战,战死在身边的兄弟……每一个起床号,每一句军歌……他亲手拂过的靶子,手指依然记忆着枪膛的温度。
而这一切,都要成为昨日之灯,无法再陪伴他前路渺渺。
程思安走着,踩着刀尖,玻璃渣,都不及心里的疼。
徐坤哭的像个傻子,一把一把抹鼻涕,又不敢做什么,只能紧紧跟着。
终于,程思安走到窗前,视野之内,可以看到医院小广场飘扬的旗帜。
鲜艳的颜色,迎着风,飞扬的英姿飒爽。
他还记得进入部队时,班长粗糙的大手拂过每一颗金灿灿的星星,煽情的跟他们说,“看看啊,看看,这都是咱们的先辈们,用鲜血染红的啊!”
程思安嘴角用力抽了抽,撇了个苦涩弧度。
他以为他能无愧托付,一生一世奉献给这片土地。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弄人。
程思安慢慢抬起右手,对着那面鲜红气质,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刷!
徐坤也跟着举手,五指并拢,包满了眼泪的瞳孔火辣辣的疼。
一前一后两个人,石碑一般屹然挺立,没有人先动一下。
很久很久,似乎时间都被拉长到光年之外,程思安才无力的放下手臂,放下的好像不是一只手,而是绷在他心中的军装、军营、军徽……
与此相关的每一个代名词。
程思安闭上眼睛,两颗隐忍很久的热泪,终究还是没有留住,顺着他瘦削的脸,滑到了下巴,跌进了病号服。
无声承受了千万斤的疼痛。
“首……”
“我已经不是你的首长了,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