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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把式也是惜命的,走到半途就不肯再往北了,顾云思那点儿银钱,也不好意思让人家豁出命去,只能再想办法。
“我遇到了我们爷……”顾云思笑了笑。
顾云锦知道,这是指的傅敏峥。
这么沉重的话题,也只有提到傅敏峥,顾云思能露出笑容来。
前世的傅敏峥是个鳏夫,妻子早产而亡,他没有续弦,反而是开始了游历生活,走了大江南北。
虽说傅敏峥是嫡长子,不该如此任性,但傅太师素来认为“行万里路”是人生重要的一环,便不阻拦。
傅敏峥曾到过北地,与顾云宴交好,也受顾云宴之托,与傅家女眷一道来看望过顾云思几次。
这一回,傅敏峥得知北地失守,挂念好友又不信顾家通敌,也往北去。
“当时最不值钱的是人,”顾云思苦笑,“他买了个婆子照顾我,三人一块往北,我病一阵好一阵,一路耽搁,也亏得他有银子,还能请上大夫。
路难行,流寇也多,磕磕碰碰的,北边也有消息传回来,家里人都没了,不止北地,北境数座城池陷落,裕门关倒是撑住了。
听几个逃出来的人讲,北地的确是从内里被开的城门,很多人都说是我们自家人开的,但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了。”
那些百姓,话里话外都不恨,哪怕家破人亡,哪怕真的是顾家人开的城门,他们恨的也是朝廷。
逼得太紧了,就算不通敌,北境也活不了了……
甚至有七老八十的北境老妇,哭着与顾云思讲,从她出生前,顾家就守着北境了,那么多年的苦劳功劳,却被逼到这个份上,为什么只是开城门?
不如反了,不如反了!
在他们的形容中,北境已不是旧日模样,顾云思屏着一口气,撑到了裕门关,就再也撑不住了。
满目疮痍的故土,是她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顾云锦的眼眶通红,哽咽着道:“顺德三十四年,二伯父、三伯父一路打到了北狄大帐,安苏汗死了,他几个儿子争个没完,内部都没有争出个结果,他们哪有能力在四年后就南下……”
顾云思重重咬了咬唇,留下一条血印子:“我彼时也不懂,现在懂了。”
顾云锦一怔,复又瞪大了眼睛:“三殿下?肃王?”
“应当是,”顾云思颤声道,“当时,他那般处境,想从内部起势太难了,唯有靠外头。
他监国数年,知道北狄状况,他的门客不能替他与新帝抗衡,但扶植安苏汗的一个儿子还是可以的。
若非有人、有银子的支持,就顺德三十四年的大胜,北狄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就缓过气来?
可肃王动手也早,只两年不到,北狄部落重新一统,没有休养生息就直接南下,他们占领了北地,又打了几座城池,却无力突破裕门关,更无法直冲京师。
狄人被拦在了关外,可整个留在北地的顾家,无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