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时起,采初没有再跪着,她就这么半垂着肩站在一旁,目光冷冷得扫过所有人。
刚刚那句突兀的话语,声音是采初的,而口气,分明就是已经咽气的杨家老太太的。
十几岁的姑娘的嗓音,因为疲惫而略显沙哑,一字一字的起伏、腔调,与老太太一模一样。
杨氏亦听得心惊,难以置信地看着采初。
贺氏叫那腔调给唬了一跳,脸色一白,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啐道:“采初,你少装神弄鬼!还不赶紧滚下去!”
“呵……”闻言,采初不退反进,她走得不快,腰微微有些塌,下颚却是高高扬着。
这不是一个丫鬟走路该有的姿态,这是年迈的老太太走路时的样子。
她就这么踱到了贺氏跟前,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以为高枕无忧了?以为老婆子死了,杨家就不用再背骂名了?
你倒是什么都推得干净!老婆子躺在这口棺材里,那是一点儿都不痛快啊!
花生、花生!老婆子仔细了一辈子,这把年纪折在你手里,你以为老婆子会乖乖去地底下待着?
做梦!
阳间状告不得,老婆子就去阎罗殿告阴状,你等着鬼差来勾你的魂,与老婆子一道见识见识十八层地狱吧!”
贺氏捂着脸尖叫起来。
若是平日里,她根本不会怕采初,这丫鬟的小模样还挺招人喜欢的,根本与阴森联系不到一块去。
可如今三更半夜,又是老太太头七之日,这语态咬字,更是与老太太亲自说话没有半点儿差别,贺氏即便胆大,还是被吓得心虚了。
汪嬷嬷冲了过来,想推采初,但害怕鬼神的本能还是让她把手缩了回来,只护住了贺氏。
采初见此,冷笑数声:“这条狗,可真忠心呐!贺氏,你养狗的本事比老婆子强,老婆子一不留神就养出了白眼狼。”
白眼狼的身份没有明示,但人人都觉得是在骂自个儿。
分明对老太太的死因都有些许疑心,偏偏都为了各自利益,粉饰太平。
采初又道:“还是一匹小白眼狼,采初这丫头,老婆子把她捡回来的时候,才五六岁,跟了老婆子这么多年,最后把花生喂到嘴里的,却是她,啧,贺氏,你本事真大。”
此话一出,其余各房的人互相递眼色、窃窃私语,杨氏愕然打量着采初,根本无法相信这几天痛苦万分的采初会背叛了老太太……
而贺氏与汪嬷嬷的神情却是安心之余,又质疑、不解。
花生是汪嬷嬷磨碎了添进去的,厨房备膳时忙碌,根本留意不到她这么一个小动作,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她们从不曾买通采初,又怎么会是白眼狼呢。
若真是老太太显灵了,她不会骂采初的。
既然不是鬼怪之事,那就是采初装的,她伺候老太太十多年,能把语气、姿态模仿得一模一样也不奇怪。
只是,她装鬼吓人,为何要把自个儿骂在里头?
采初道:“贺氏恶逆,谋害婆母,老婆子亲自收拾,你们这些装眼瞎的,眼睛就都别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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