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自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可是,太祖爷没有将他送到监狱,而是和他一起来到酒店,咣筹交错,一醉方休,醒来竟结拜为弟兄,原来这不是一般的土匪,他们是家乡遭灾,逃过来的山东难民,因为衣食无着才抢富济贫,他们是只抢财物不害人,而且抢来的粮食蔬菜都送到了施粥场,救济灾民,衣服被子也都送给了灾民,“山东的响马四川的贼,河南出的溜光锤”不同地域的人有不同的地域特征,自古山东多义士,就是当贼都要光明正大,要不宋江为首的一百零八将,会在山东的梁山聚义,而不在别处,瓦岗寨的英雄好汉也是从山东起义,太祖爷从这个结义兄弟身上真正知道了什么是义,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抢来那么多的财物,都给了穷苦人,自己不留分文,穿着破衣服,带个破斗笠,活脱脱就是梁山上下来的阮小七。他告诉太祖爷他们去抢氺墅是有人当眼线,眼线就是和先祖爷结下仇怨的老坟地的原主人。太祖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这件事处理不好这仇会越结越深,到时候就不是破财的问题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个家族都可能是灭门之灾。
七世太祖爷在洛阳城最豪华的酒店摆下盛宴,让他这位结义兄弟去请仇人,仇人出门时将一只鞋子留在家中说,我如果不能回来,你们就告官,七世太祖爷设的是鸿门宴吗?不是,是结义酒。酒宴上没有别人,太祖爷和仇人相向而坐,结义弟兄坐在中间,摊开两手,随时准备拉架,太祖爷和仇人相视一笑说:“兄弟我随先父来到这儿,新来乍到,本来应该得到兄弟的眷顾才好,可是,兄弟您却总是难为兄弟,不仗义吧。”
仇人说:“我其实是很佩服兄弟,也很想眷顾兄弟,可是,家父有言,只要你家不让给我家一半坟地,兄弟就得为难你,父命难违啊,请兄弟原谅。”说着拱手作揖,态度倒也很真诚。
这时候,结义兄弟说,“兄弟我落难到了这儿,总认为河南出的溜光锤,不像我们山东人仗义,坦诚,今天遇到两位兄弟,我知道我错了,你们也是仗仗义义的好汉,为一块坟地结仇真不值得。”今天我做东,咱兄弟来个一醉方休。
三个人觥筹交错,“哥俩好啊,五魁首啊,三结义啊,四季财啊,六六顺啊,八台轿啊,十兄弟啊”又是划眉,又是猜拳,上演了一处杯酒释冤仇的好戏。
太祖爷先醉了,指着仇人说:“今天喝了酒,这仇怨就化在酒中,咽到肚里,变成屎尿,排出来流走了,从此后咱就是亲兄弟,回家告诉家父一声:“坟地,我让了,不就是一块风水宝地吗,福荫我家,也得福荫你家,不光地给兄弟一半,连家父种的香柏树也给你家一半,我家四棵,你家四棵,家父去世后,先给他老人家伐一棵做口棺椁。”
仇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兄弟,你是说醉话吧?”
太祖爷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兄弟怕兄弟反悔,咱立个字据”太祖爷让人拿来纸笔,写好字据,太祖爷、原主人还有结义兄弟都在上面签了字,画了押。
第二天酒醒了,太祖爷拿着字据回到家,对哥哥说是自己酒醉了,神志不清才立下的字据,但是立下了就不能反悔,太祖大爷是何等精明之人,还会不知道亲兄弟的把戏,他其实也想让出坟地,消除两家的仇恨,就是抹不开面子,如今弟弟把这件事做成了,他只有高兴的份,那还会反悔再结怨仇?但是,太祖大爷是逞强好胜之人,不会随便称赞别人,况且是这件事,等于说就是忤了先父的意,他们可就是不孝之子啊。太祖大爷显出无奈的样子,摇摇头说“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七世太祖爷那年二十二岁,这惊世骇俗之举没有给他赢来荣誉,反而让人觉得这孩子有点荒唐,和他的父亲不一样,可能就真的像他的父亲所说“是糊不到墙上的烂泥巴”,而且刚成家就败业,不是好兆头,村子里的人都怕沾他的晦气,躲的远远地,打个照面都不给太祖爷和太祖奶说话,甚至不准他们进人家的家门,害怕把土匪引进来,抢了人家的家产,太祖爷真的是举步维艰啊,太祖奶甚至有了迁居的念头,山庄的太祖大爷也说:“实在不行,就将水墅卖了,都住山庄算了。”可是太祖爷没有答应,他有自己的主意,他的精明强干,争强好胜不比哥哥差,只不过是他表现得方式不同罢了。太祖爷说:“不管搬到哪儿,都得过日子,这日子看似平平凡凡,其实麻烦事多着呢,有了麻烦咱想办法解决吗?活人能叫尿憋死?现在他们不让咱进他们家,到时候他们请咱咱未必进。”
其实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太祖爷是“傻子”,“是糊不到墙上的烂泥巴”,至少他的亲哥哥,我们的太祖大爷就对他这位兄弟高看一眼,认为兄弟不但精明,而且会算计,城府比自己深,目光比自己看的远,胸襟比自己阔大,手段比自己高明,所以,无论别人怎么说自己的兄弟不行,哥哥却始终对弟弟深信不疑,他从分家和让地这两件事上,看出我们家是一定能在这个地方站住脚跟并兴旺发达的,哥哥看的没错,我家的情势确实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因为有一个人改变了他的想法和做法,那就是我家的宿敌,处处给我家过不去的坟地的原主人,他真的不地道,将和父辈的仇恨又加到子辈的身上,这就是卑鄙小人,是和中华传统道德背道而驰的,他这种做派是要受到众人唾弃的,确实,只从我家经历了这场灾祸之后,他们这个家族在村中的威望一落千丈,甚至他的儿子都谴责他,说他做这种事情会遭天谴,会断子绝孙,事实确实如此,当时的情形的确是很严重,纸里包不住火,即使犯事的人不说,别人也会知道谁所为,虽然氺墅是外来户,先祖爷树敌不少,但先祖爷胸襟坦荡,豪放慷慨,也维持了不少人,如今恩公尸骨未寒,小人就欺负他的儿子,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人拥戴着太祖大爷,“要狠狠得修理修理他”磨刀霍霍,战书都下了,两个家族要决一雌雄,原主人真的害怕了,也后悔了,他本来是想出口怨气,告诉土匪氺墅是富户,想让氺墅受点损失,不承想土匪那么狠,将氺墅劫掠一空,而那个土匪头子也不地道,两碗黄汤就被灌得晕晕乎乎,还和仇家成了兄弟,供出自己不说,还留下话:“只要弟兄用得着,兄弟会拼死效命”这土匪可是亡命徒啊,杀将起来,甭说自己有五个儿子了,就是一百个儿子也得丧命,况且,这祸事是自己挑起的,就是人家灭了你的门,乡亲们也会说:“你活该”翻来覆去,心惊胆战,仇人就病倒了。
太祖爷的结义兄弟那天去约他到洛阳酒店会客,他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告诉儿子,“等着给老父收尸吧”还告诉大儿子,“仇不要再结了,一切都有老父承担,老父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老父会用这条命去求情,让人家放过咱全家人。”大儿子拦住父亲说:“这件事让儿子来处理吧,如果我死了,就把我埋到大路旁,让路人明白,咱这是罪有应得,从此不要再寻仇了,咱老百姓这日子过得够苦了,咱不能再自家给自家惹事了”。
一夜未眠,原主人将绳索都搭到房梁上了,只等着大儿子的尸首一到,他就悬梁自尽,和儿子一道命赴黄泉,向被他害死的先祖爷做个交代,细想想真的不值,他们二人都是豪放慷慨之士,精明强干之人,为子孙创下一份很大的基业,他们本来应该成为好朋友,好兄弟,应该同心协力,和衷共济,应该有更好的发展,有更好的声望,就为那一块破坟地,惹出这么多的祸端,还把仇恨杀伐,也强加到子孙的身上,“罪过啊!”原主人,仰天长叹一声,躺在床上,瞪着眼,竖起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如果外面有人杀进来,他就一死谢罪,只求放过他的儿子。
黎明时分,大儿子跌跌撞撞的回到家,嘴里嘟囔着:“兄弟,仗义啊,兄弟,仗义啊——”倒头便睡,像死猪一样,怎么摇都不醒,父亲的心像在油锅里煎熬一样,那半天的等待,就像半生那么长,到了中午,儿子醒来了,把一张字据递到他手中,他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问儿子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脊椎骨里透出一股热气,把他的灵魂震撼了,他摇摇头说:“二十来岁啊,还是一个孩子,竟有这般的胸襟和手段,“虎父无犬子啊”他扬起头对着天说:“兄弟,我服你了,你胜了,活着你是一个英雄,我也是英雄,咱兄弟俩为啥不英雄惜英雄呢,咱为啥要争个你死我活呢?现在,好了,儿子比咱强,他们成兄弟了,咱两家的仇恨一笔勾销了,你放心吧,从此后,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谁敢难为他,我会像大牯牛护着亲犊子一样护着他,让他们顺顺溜溜的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