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太后和皇上驾到!已经进了大门了!”
休哥一下惊呆了,以为是在做梦。他等的是夷离毕院或刑部派皂吏或军队来抓人,最少是派人来传唤。万万想不到来的是两宫圣驾。他这才猛然醒悟到事情也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严重。要是抓人,总不会是太后、皇上亲自动手吧。
他赶紧正了正皱皱巴巴的衣服,匆匆带上幅头蹬上靴子,大步迎了出去。
“没想到太后、皇上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两宫圣上怎么有空到臣这里来?”
耶律休哥声音带着颤抖,跨步上前要施大礼。隆绪上前一把扶住,说道:
“宋国王不必多礼,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朝堂上。怎么,宋国王不欢迎吗?”
隆绪知道他想说什么:昨天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韩德让伤势不明,两宫怎么能有闲暇。又见他言行局促,一反平日,心里不禁喟叹,豪情万丈如耶律休哥也不免有英雄气短的时候。
“哪里,哪里,臣只是觉得不敢当。帐浅屋陋,不足以招待陛下,快请快请。”
休哥喉头发紧,全没有了往日的泰山压顶颜色不改的从容。
休哥请两宫到大客帐中坐到上位,自己坐在下面。吩咐下人上最好的茶。宾主坐定,六目对望,都有些尴尬。隆绪想,要打破他的心结,还是要把话挑明,清咳一声说道:
“太后和朕下午去探望韩辅政的伤势,刚刚在那里用了晚膳,之后有些闲暇。良辰美景,风清气爽,朕陪母后散步,顺便就想着来看看宋国王。”
“韩辅政,他的伤势不要紧吧?”休哥声音干涩地问道。
“要是韩辅政伤势严重,朕和母后怎么有心情散步闲走。韩辅政身体底子好,没有受重伤,昨天只是一时昏厥,现在没事了。他还说要和朕一起出来走走,松泛松泛筋骨。是朕让他多歇歇,才强按着躺在床上的。”
“这件事朝廷准备怎么处理?臣,臣正想着明天去见太后和皇上。家门不幸,……”
萧燕燕打断他,道: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韩辅政既然没有大碍,这事就算了。韩辅政不想搞得人心惶惶上下不安。他还提出连胡里室都要饶过。我和皇帝都同意不再追究,只是胡里室一人必须死。”
萧燕燕说得云淡风轻,耶律休哥听得振聋发聩。他放下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只是为胡里室痛心,甚至觉得他是替道士奴去死的。他感念太后的明智,太后一定清楚道士奴做了什么,还相信自己与这件事无关,不但轻轻放过他的儿子,还特意及时亲自上门表示对他的宠信依旧。皇上说韩德让想要亲自来,想必是真的,他是受害人却想到要来宽慰自己。这种恩情和信任只有粉身碎骨才能报答。
心里豁然轻松的耶律休哥忽觉腹空如鼓,叫了下人过来命道:
“换热茶,上水果点心。”
等到当季的桃李杏子和各色点心端了上来,他让了让客人,便自顾自大口吃了起来。填饱肚子,恢复轻松,休哥又回到往日的沉着镇定,问道:
“两宫陛下亲临敝府,有什么事吗?”
隆绪看一眼面色从容的母后,心想,咱们来就是为了抚慰大帅,让你消除疑虑啊。但这话心照不宣却不能说出来。不过倒真的有一件朝廷大事一直面临决断。见母后朝自己点头,便道:
“不知宋国王有没有想过南面军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耶律休哥喝干了杯中的茶,侍女换上一杯,又几口干了。吃饱喝足,这时他已是头脑敏捷精神抖擞,铿然说道:
“臣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本想利用击鞠比赛辅助练兵鼓舞士气,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臣正想向太后,皇上奏报,臣以为应该准备今冬开战。”
“噢?朕一直在想,现在这样不战不和的局面想必不能长久,没想到宋国王已经有了打算。现在前线的形势如何呢?”
“朝廷有情报来源,太后和皇上对开封的情形一定十分清楚,但如果陛下有兴趣,臣还想多啰嗦几句。两国边境剑拔弩张,形势一触即发。据可靠消息来源,臣得知,赵光义虽然两次侵略都以惨败告终,却并不甘心,反而更要挽回面子。他表示要亲率军队再次北伐,积极重整军备。去年四月,战争硝烟刚散,他就派使者到黄河南北四十余州郡强行征兵,命令八丁抽一,雷厉风行,不得违抗。并已布置大名府做好迎驾准备。南朝国中贺令图之流还大有人在,总想迎合皇帝挑唆开战。但一些头脑清醒的大臣却深知两次北伐已经令宋国元气大伤,坚决反对大规模征兵和皇帝亲征。宰相李昉的上疏甚至将他的皇帝比作秦皇汉武隋炀帝,说他们为了一朝之忿,导致民不聊生。李昉因此被罢免。赵光义不得已停征河南知兵,只在河北继续征召义军。兵法云,看你的对手是谁,有时候,主动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如果对手是一条疯狗,它舔平伤口又该咬人了。已经有过两次了,不能坐等赵光义再次发动突然袭击,主动进攻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