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林呢,他为什么从来没想到这个?她如此惧怕合法结婚的女性所渴望的身孕,对她来说是个多大的牺牲?星彩自己不也盼了一场空?
“……海草,卡兹银辉?”
菲林开口:“对不起,请再说一次?”
“菲林是说,你哪天下午如果有空,能不能帮他采集海草?黑色波状的那种?它在这个时节味道最香了。”
“菲林会试试。”菲林心不在焉地回答她。
艾莉安娜还要担忧多少年?她还得咽下多少苦涩?
“你在看什么啊?”星彩问菲林。
“没什么。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已经说了两次,请你下来人们好移动这张椅子。
你知道,人们还得把这里其他一捆捆叶子全都挂上去呢!”
“请您原谅,他昨天没睡好,弄得菲林今天傻愣愣的。”
“菲林同意。你应该在晚上多睡一会儿。”这些话听起来有些沉重。“现在下来把椅子移动一下,人们才能开始挂这些薄荷。”
菲林晚餐吃得很少。陛下孤独地坐在主桌上,看起来气呼呼的;他那群马屁精则围坐在他正下方的桌子边。菲林不懂他为什么要独自用餐,当然他有这个身份地位这么做,但为何选择如此孤立?他传唤一位最近刚从国外带回公鹿堡的吟游歌者,看起来比其他歌者更谄媚。
他们大多来自法洛,歌声都带着当地特有的鼻音,偏好演唱绵长吟咏的史诗。这位歌者唱着一首很冗长的歌,诉说陛下的亲生外祖父的一些冒险事迹。
菲林听不太懂,好像是提到了有个骑马打猎的家伙,为了猎杀一头当时的猎人都无法捕获的大公鹿,而让他的马儿因奋力追逐而精疲力竭致死。
这首歌不断赞扬这匹依主人所愿牺牲自己的好马,却提也没提这位主人的愚蠢,
他居然只为了猎取一些结实的肉和一对鹿角,白白浪费一只动物的宝贵生命。
“你看起来快生病了。”博尔赫斯在菲林身边停下来说道,他于是起身离开桌边和他一同穿越走廊。
“菲林心里有太多事情了,要同时思考太多东西。
有时菲林不禁觉得,如果自己有时间专心思考一件事,他就能解决它,接着一一解决其他问题。”
“每个人都这么相信,但事实并非如此。设法解决掉手边那些你可以处理的事情,过一阵子你就会习惯那些让你无可奈何的事情。”
“比方说?”
他耸耸肩指着下方。“就像有只跛脚,或是当个私生子。人们终将习惯自己当初发誓永不接受的事实。但这下子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烦恼?”
“菲林还不能告诉你的事情,至少不是在这里。”
“噢,又多了一件麻烦事,嗯?”他摇摇头,“菲林不羡慕你,卡兹。有时候人们所需要的只是对另一个人咆哮出自己的问题,可是他们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你。
但是记住,即使你认为自己无能为力,但菲林有信心你一定能妥善处理这些事情。”
他拍拍菲林的肩膀,然后在一阵从门外吹进的冷空气中离去。赫尔墨斯说对了,冬季的暴风雪此刻正酝酿着,而今晚的风仿佛也预示了这样的天气。
当他走到阶梯中间时,不禁回想博尔赫斯已经直截了当地对我说话了。
他终于相信菲林是个成年男子;那么,如果我也这样相信自己的话,或许就可以把事情处理得更好。菲林挺起胸膛上楼回房。
菲林比以往更加注重衣着打扮。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就想起赫尔墨斯为了芙萝娅匆忙换上干净的衬衫。他怎么对她如此不了解?我对艾莉安娜不也是如此?
艾莉安娜为了人们之间的关系,还做了些什么菲林从不明了的事?菲林的悲伤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往还强烈。
今晚,今晚克里克和菲林的会晤结束之后,他不能再让她继续牺牲下去;然而菲林此刻也只能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把头发向后梳理成战士的发辫,自觉实至名归,接着用力拉直菲林身上蓝色短上衣的前襟。
这衣服贴在肩膀上感觉有点儿紧,最近菲林不管穿什么都有这种感觉。然后菲林离开房间。
在克里克国王居所外的走廊上,他看到赫尔墨斯和芙萝娅手挽着手走来。
菲林从来没见过他们像这样一同出现,此刻王储和他的王妃却忽然出现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