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她掳走你应该是想威胁我交出藏宝图。”凤倾璃沉吟了一会儿,道:“以前我只是怀疑,现在我敢肯定。那最后一份藏宝图,定然在西戎皇室。”
秋明月心里装着事儿,倒是没有过多的关注他说了什么。
“好了,别多想了,想多了头疼。”凤倾璃将她手中的账本拿过来,站起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向大床走去。
秋明月立时警觉,“你要干什么?”
凤倾璃嘴角一勾,笑得有些邪恶。
“天很晚了,该休息了。”
“喂,你不会又是想…唔…”
剩下的话淹没在缠绵的深吻中。
烛火湮灭,红帐翻被,鸳鸯戏水,喘息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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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有人急速奔腾,头上的斗笠被风翻起,露出一双冰冷含怒的眼睛。
身周的景物一晃而过,根本如不了她的眼,她只是急速的飞行着,所过之地连空气都冷得似要将人冻成冰块。
忽然,她停了下来。斗笠下的一双眼睛看着站在前面背对着她的人影,嘴角浮现淡淡的讥诮。
“我当是谁,原来是名动天下的忘尘大师啊。”她声音冰冷含着几分轻蔑,“大师不在佛寺呆着,怎么有兴致跑来着江南呢?莫非整日对着佛经疲倦了,也想来体会体会这江南美景,人间美色?”
她言语轻嘲又污蔑,句句乃佛家大忌。忘尘却并不生气,他缓缓转身,看着一身黑衣的女子,叹息一声。
“燕居,你这又是何苦?”
“闭嘴,”燕居一声低喝,头上的斗笠乍然破裂,黑发披散如魔,黑纱下那张脸冰冷似雪,傲然似梅,倾国倾城。
前朝忠义王凌氏一族,所出之女个个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就如同六百年前那个女子一样。
忘尘眼神有些恍惚,而后又叹了一声。
“你算计半生,不过只为了一个早就湮灭成灰的梦,值得吗?”
燕居却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
她笑得狂放而冰冷,凄冷而决然。
半晌,笑声止。她冷冷看着忘尘,“落天祥,你没资格对我评头论足。至少我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知道我知道什么是国仇家耻。至少我不会如有些人那般,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自己身上流淌着的血液。忘记了…”
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自己曾放弃一切的初衷。”
忘尘身形忽然一颤。
燕居见到他眼神一瞬间的波动,却笑了。
“落天祥,你以为冠上一个佛家的法号,就能改变你身为落家血脉的事实么?你忘记红尘俗世甚至忘记自己本命何归,你又如何能够忘记…”
她眼神忽然凝定,似一个深沉的漩涡,层层席卷海浪,要将人吸进灵魂深处。
“你执着六百年的…心之所爱”
忘尘再次一震,平静的眼神破碎出一条裂缝。似那封锁多年的记忆,忽然被劈开了一道光影。接着,那重重叠叠的画面接踵而来。
那些被他尘封的,逐渐消失在红尘岁月中的爱恨情仇,那些执着与追求,那些渴望与期待,那些希冀和绝望…在生命中挣扎沉浮。那些人,也随着岁月流逝而渐渐淹没黄土之中。
这世间繁华万千,风云变幻,朝代更替起起伏伏。却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人世红尘中挣扎,犹如高楼独望,永远看不到末日之终。
他闭了闭眼,似乎想要关闭启开的记忆之门。
燕居却又哼笑一声,“落天祥,你还要逃避多久?”
她一拂袖,身影刹那逼近。
“你忘记当年于青楼中那个名为映波的女子了吗?”
忘尘忽然睁开眼睛,宁静慈祥的眸光霎那冰封如雪,似针尖般刺向燕居。
而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燕居就身影一闪,只见白光在眼前交错而过。她横掌一劈,无数刀光如雪花绽开。她退后一步,有些骇然的看着忘尘漫不经心的收起匕首。
“看在你是她后人的份上,我不杀你。不过你要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忘尘的声音依旧淡漠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杀机只是幻觉。
燕居瞳孔微缩,右手指尖颤抖,有鲜血从指尖滑落。将地上落叶染晕染一片嫣红,刺眼而夺目。
她有些恍惚,只一招,只一招,她便输了。
忘尘却已经转身,“好好呆在西戎做你的国师,不要再出来惹是生非了。前朝旧事已随风散,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又何苦颠倒自然规律?反倒累了自身,可是值得?”
燕居胸腔又升腾起浓浓怒气,“你知道?你居然知道?”
忘尘站在月下,一身僧袍,却偏偏被他穿出几分绝尘的味道来。
“你好歹是你徒弟,你也舍得那样对她。你这师父当得真不怎么样,也难怪她不认你。”
“你——”
燕居惊骇,却又似了然,嗤笑了一声。
“我倒是忘了,忘尘大师名闻天下,素来有半仙之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忘尘没有否认,只是抬头望月,声音里似乎有几分疲惫。
“凌燕,够了,不要再造杀孽了。你手上的人命已经太多,杀戮过多,死后只会落入无间地狱,永生没有轮回之机。”
凌燕,这个名字已经多久没有人叫过了?久到她都快忘记了。记忆之中,似乎那人总是唤她‘燕儿’。当年清明湖畔,他微笑执起她的手,满目含情,眼中只倒映着她的容颜。
“燕儿,跟我进宫,我封你为后,给予你无上尊荣富贵,再不让你颠沛流离。”
彼时她身怀亡国之仇接近他,一步步诱惑他,却也让自己一步步陷入他温柔的陷阱。
到最后,那些血腥的厮杀,那些决绝的离去,那些…隐藏在记忆之中无法诉请和释怀的爱和恨。
这一场复国之梦,这一场感情之殇。究竟是谁负了谁?又究竟是谁赢了谁?
后来他死了,是她亲手杀了他。犹记得当年她亲口喂他喝下毒药,他看着她,仍旧满面的温柔。在她转身之际,似乎听他喃喃自语。
“欠你的,我都还清了。”
燕居猛然睁开眼睛,眼神冰冷而恨意满满。
如何能清?凤飞澜,你欠我的,凤氏一族欠萧家的,欠凌家的,永远也无法还清。
她给他喂了解药,不想让他就这么解脱。这世间纷繁,红尘万丈。少了他,徒留自己一个人,该有多寂寞?所以她不要他死,她要他看着她是如何以纤纤素手推翻他祖先建立的大昭王朝。她要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他为了那至尊皇位放弃自己,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她更不想,一个人孤独的,痛苦。
然而已经完了,他气数已尽,便是解了毒,也终究无法活下来。
他倒在她怀里,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旧对她温柔的笑。
“十年漫漫岁月,我已经华发皆白,满脸皱纹。而你,却青春如旧,眉目如画。依稀恍惚中,还是当年清明湖畔那个一身黄衣的冷漠少女。燕儿,今生你我之间有太多跨不过的鸿沟。国仇家恨,恩怨纠葛。但愿来生,我莫要投身在帝王家。你我皆做平凡百姓,然后成亲生子,做一对恩爱夫妻。可好?”
她抱着他,双手颤抖。看着他眉角眼梢皱纹深深,看着那双深邃苍老的眼睛依旧如旧时般温柔如水。看着他不再黄袍加身威严肃穆,看着他耳鬓灰白形如枯槁。
她只觉得如鲠在喉,忽然觉得脸上一股凉意,伸手去擦,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怎么能哭呢?半生执着,半生背负家国仇恨,半生算计半生筹谋,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美好的青春年华,只为复国。曾经那些年少的悸动,那些冷夜里迷离的温暖,那些冰冷浮华的人世间最温柔的笑容,怎能让这两行清泪中湮灭?
她连忙伸手擦干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低头,张开嘴,一个‘好’字,就这样淹没在他紧闭的双眼中。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探他的呼吸,然而仿佛那一瞬间抬手的动作重若千钧,好久,她才放弃。只是怔怔的,痴痴的看着他安详的睡容。
大半生的帝王权贵,大半生的荣华浮丽,大半生的爱与恨,最后终究只化成了这一刻安详的微笑。
她蠕动着唇瓣,眼泪在眼眶内打转,却努力控制住那些朦胧的泪花化为珍珠落下。
最后一刻,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怎能让他记住自己满脸泪水?他应该记住她笑颜如花的样子。他说过,最喜欢看燕儿的笑,胜过这世家千娇百媚,浮华百世。
他说,以后只笑给我看,可好?
好!
她以口型回答,只是,他却再也听不见了。
他临死前手中拽着一幅画,她看见了,那是她的肖像。他为帝王,却极为擅长丹青。当年,他们俩就是结实于画。
她伸手,想要拿过那幅画。这时候,却有急匆匆脚步而来。带着一大批人,焦急而惶恐。
她立时警觉,连忙飞身离去,甚至忘记取走那幅画。
再睁眼看去,忘尘早就消失不见。这一夜冷风凄凄,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这人世苍穹,天地寂灭。似乎,永远也只有她一个人,孤独的回望。永远也望不到,世界的尽头。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眼睛缓缓向上移动,落在手臂上一条割裂的口子上。那里,一道血粼粼的伤口,深可见骨。
她盯着那伤口,忽然就笑了。
谁说佛家仁慈不造杀戮?谁说出家人忘却前尘用坠空门?谁说和尚不能有七情六欲人间百态?
落天祥,你便是忘记自己祖宗是谁,也忘记不了你心里六百多年的魔障。
走着瞧吧,看到时候谁笑到最后。
身后有黑影落下,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向来冷漠的目光露出震惊之色。
“国师,您受伤了?”
西戎黑龙,乃国师麾下最强暗卫,若是能用在战场上,必定以一敌百。他们从小经过铁血训练,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遵从国师。西戎国境内,便是尊贵如帝君,也无法让他们低头。
这些暗卫个个武功高强,也个个骄傲不可一世。因为他们是国师的手下,国师天人之姿,在西戎国被誉为神之化身。在整个西戎人眼里,国师是强大而高冷的,是不败的神话。然而此刻,他们的国师却受伤了,流血了。
这如何不让他惊骇莫名?
方才他就隐藏在这附近,只是察觉有一瞬间的杀气才急速而来,他根本没有感知到任何打斗的动静。那么伤了国师的人是谁?这个世上有谁能够轻易的伤了国师又毫无损伤的离去而不惊动黑龙?
这个人,太过可怕。
燕居没有回头,他自然看不见她的面容。她早已恢复了冷静面容,声音也刻意的压低,不辩男女。
“小伤而已,无碍。”
黑衣人肃穆道:“国师武功出神入化,谁能伤得了国师?”
燕居淡淡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况且前段时间接连和几个高手过招,真气有些受损。方才遇到一个老朋友,一时没有防备,才受了点轻伤。”
她漠然的将手背到身后,又冷冷问。
“那个小丫头如何?”
“和荣亲王世子仍在江南,并未有任何举动。”
燕居冷笑一声,“当然了,她如今已经陷在了那男人的温柔乡了,只怕已经忘记了自己姓什么。”她有些怒气,又有些不甘。
“可恶,居然不听我的吩咐治好了那小子的腿,还让他功力大增。不然当日他怎么可能逃脱我的重围?我一番算计,却又这样被毁了。”她深吸一口气,“看来许久没给她教训了,她真以为我拿她无可奈何。哼,简直天真得可笑。”
黑衣人恭敬问,“国师有何吩咐?”
“传信进京,让他们好好关照那小丫头的弟弟。记得,别弄死了就成。”
“是。”
沉沉的黑夜,被一道闪电劈开,带来惊心动魄的战栗惊魂。
“啊——”
被噩梦惊醒的女子一声惊叫,惊坐而起,额头上冷汗涔涔。
“怎么了?”
凤倾璃坐起来,担忧的将她揽入怀里,给她擦拭掉额头上的汗水。
“做噩梦了?”
“我…”秋明月双手抓着他的衣服,脸色惨白。
“我梦到我娘和弟弟他们出事了。”她颤颤巍巍的说着,满脸的不安和惶恐。
“子靖,我怕…这两天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抓住凤倾璃的臂膀,急切的看着他。
“你有没有人派人保护我娘和弟弟?他们安全吗?”
“别怕。”
凤倾璃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满眼的心疼,轻声宽慰着。
“昨天我还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你娘和弟弟都没事,别担心。”
“可是…”
秋明月还是不放心,“我有强烈的预感,她们出事了,尤其是我弟弟。上次有人给明修下毒未得逞,只怕还会继续想别的招数。”
她渐渐冷静下来,深深吐出一口气,目光坚定而决然。
“子靖,我们明天就回去好不好?你留几个可靠的人在这里,帮采蕊将徐家的是处理好,我们先走好不好?没有见到我娘他们平安,我心里始终不放心。”
“好,都听你的。”凤倾璃紧紧拥着她,“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别怕。”
秋明月靠在他怀里,僵硬的身子渐渐软化,心里那重担忧却无论如何也化不去。她眼底聚满了森寒的冷意,还有丝丝的杀意。
燕居,一定是她。
从前她让自己千万不可与凤倾璃有肌肤之亲,那女人做什么事情都是带着目的的。将自己下药送给其他人应该只是其中之一,她那么费尽心思的培养自己,当然还有其他的用处。
秋明月已经感受到有巨大的阴谋将她包围住,或许她该静下心来想想,某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痕迹。
“那你不需要安排吗?如今你的腿已经好了,只怕京城里的人也听到口风了。回去的路上,只怕比来的时候更加危险。”
虽然心里担忧,但是她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如果因为急切回京没有相应的安排而导致途中生变,只会得不偿失。
“师父已经来江南了,我待会儿给他传信,让他出手相助也就是了。”
凤倾璃微微松开她,“你先睡吧,我去去就来。”
秋明月躺下来,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凤倾璃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那老秃驴自己就先给我来了信,让我们回去。”
“出什么事了?”
秋明月立即坐了起来,她现在异常的敏感。
凤倾璃坐下来,双手把住她的肩膀,道:“别担心,容烨早就在半个月之前就去了京城。燕居只怕又要闹出大动静,有他在,你娘和你弟弟不会有危险的,放心吧。”
秋明月却垂下眼帘,贝齿紧紧咬着唇瓣,不知道在想什么。
凤倾璃目光微动,“萱萱,你怎么了?”
秋明月抬头,犹豫了一会儿,带着几分试探的问。
“子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凤倾璃身子僵了一下,秋明月低眉敛目,抿了抿唇,侧过头,重新睡下。
“时间不早了,早些睡吧。”
“萱萱…”
凤倾璃想说什么,秋明月却有些排斥。
“我困了,明早还要赶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凤倾璃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无语。
她,应该是察觉到了吧。不,或许她已经知道了吧。她那般聪明,那般细致,又那般的…
他苦笑一声,起身走到窗前。外面下着倾盆大雨,雨水打在屋顶上,噼里啪啦作响。
偶尔有闷雷闪电划过夜空,照亮那些黑夜里看不见的斑白,有些森冷的寒意。
而更冷的,却是不安游离的心。
------题外话------
呼呼,洞房终于写完了~亲们激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