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秋明月来古代这么久,第一次见识古人的婚礼洞房,心里也有几分雀跃。飞蛟阁早就被布置成新房,四处挂满红绸,门上也贴了喜字,
屋内红烛燃烧,桌子上摆满各种点心瓜果,喜婆丫鬟手中拿着托盘,均满脸喜色。秋明轩站在床前,新娘子坐在床上,小手紧握,显然是紧张至
极。
秋明月等人站在门口,双眼充满了好奇的看着屋内二人。看着秋明轩在喜娘的指示下用秤杆挑起新娘的喜帕,露出新娘子明媚霞光的容颜。李兰芝无疑是美丽的,但却绝非极美。眉如远黛,眼若秋水,朱唇嫣然,雪肤花貌。看向秋明轩的时候,双颊羞红,眼神含情,一副少女情怀的摸样。
秋明容几个捂着唇吃吃的笑,“新娘子太美了,瞧把大哥都迷住了,都忘记该干什么了。”
身边的秋明韵几人也都笑了起来,屋内的丫鬟喜婆也跟着笑。李兰芝面色更红了,头上的朱钗步摇闪闪发亮,却不若她脸颊自然晕开的胭脂动人心弦。
然而对于秋明轩本人来说,却没什么情绪。只是听到笑声,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却见众芳汇聚,张张笑脸中,秋明月恬淡素雅的容颜,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眼睛似乎看着他,又似乎没看他。只眼底露出的神色让他有些看不懂。他脚步动了动,似乎想要走向她。秋明月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果真呢,嫂子这么美,跟仙女一样,谁见了不得失魂落魄?”
她巧笑嫣然的说道,眨了眨眼睛。
“四姐,我们还是走吧。大哥今日新婚之喜,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了。要红包嘛,也不急,还有明日嘛,总归是跑不掉的。”
秋明轩脚步顿住。
秋明珠笑着点点头,“五妹说得对,大嫂都害羞了,咱们还是别再这儿了,快走吧,外面还有那么多客人呢,走吧走吧。”
秋明容等人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也跟着走了。
秋明轩站在原地,神色有些恍惚的看着秋明月离去。
窗户纸很薄,如今正是正午,阳光洒下来,更是透薄如明镜。明镜中,那女子纤腰曼妙,莲步微移,模糊的容颜如雕刻的玉一般,在碧纱窗户上朦胧而现。她一贯喜欢身着素色,今日却着了一件水红色的长裙,群芳汇聚,她自其风华。便是茫茫人海,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耳边响起喜婆的声音。
“请新娘新娘喝合卺酒,从此长长久久。”
秋明月走了几步路,便听得喜婆的声音传来,在这锣鼓喧嚣中,尤为突兀,却又相得益彰。
长长久久?
她嘴角不觉抿出了一丝不冷不热的笑意。这桩婚事本就是阴谋的开始,又何谈什么长长久久?只是看那李兰芝,一颗芳心早就寄在秋明轩身上了,秋明轩对她无意,日后也只落得红颜凉薄的下场。
走到前院,看着宾客尽欢,她突然觉得这真是一场笑话。
喧闹直到晚上方才罢休。
秋府举办婚礼,沈从山自然也来了。午膳的时候,老太爷拉着沈从山在旁边交谈着,时而叹息时而惆怅又时而欢笑,两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似乎找到了共鸣之处,畅谈甚欢。
用了晚膳,秋明月送沈从山出府。
沈从山叹道:“明月,明年这个时候,你也已经嫁人了吧。”
秋明月低着头,“嗯。”
沈从山摸了摸胡须,抬头看天上的月色,眼神有些恍惚而飘渺。
“你出生的时候是子时。那段时间,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唯有那一晚,明月如盘…”
秋明月抬头看着他,目光也随之移到空中那一轮清冷的月色上。
“所以外祖母给我取名为明月,对吗?”
“嗯。”
沈从山点了点头,看着地上的影子,语气有几分怅然。
“你生下来的时候很安静,既不哭也不笑。”他笑了笑,回头看秋明月。
“当时你外祖母抱着你,说,这孩子生来眉清目朗,日后定然是个有福之人。又逢明月当空照,寓意明月之心,便以明月与你命名。”
这件事秋明月自然是知晓的。
“外祖父可是想起了外祖母?”
沈从山低头又叹息了一声。
“你外祖母…”他又住了口,不愿再继续说下去。
秋明月回头看他,见他虽然眉目清明,但是面容却不乏苍老。恍然中这才发现,外祖父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时时教她读书习字的清俊男子了。时光已经磨灭了他的容颜,却磨灭不了他的记忆。
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感情一直是她羡慕和期待的。这个以男人三妻四妾为理所当然的封建社会,有多少男人甘愿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外祖母早逝,她记忆之中只剩下那女子灼灼其华的容颜。
“好了,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沈从山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对秋明月摆摆手。
“今日你也累了,早日休息吧。”
秋明月笑了笑,“好,您慢走。”
沈从山不再回头,走向沈府的马车。
秋明月看着他的马车离去,夜幕如稠,月色如银,街上行人如流水走过,湖边杨柳春情,碧波缱绻。这样的良辰美景,这样的夜晚,她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了?
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吩咐人不要来打扰她,径自走到了卧室。刚刚坐在软榻上,香凡就出现了。
“小姐。”
秋明月抬头看她,“有发现了?”
香凡摇头,“属下这几天一直盯着三小姐,并未有什么人出现。但是从她和丫鬟的谈话中,属下发现,三小姐背后真的有高人相助,小姐当日的猜想是真的。只不过那人却没有再出现了,三小姐正在为此事而恼怒呢。”
秋明月脸上并无意外之色,“那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为她出谋划策的?”
“赏花宴前几日。”
秋明月冷笑,“难怪。”她一拂衣袖,道:“我道她那天为何如此冷静呢,原来是早有所谋,否则的话,她怎么敢在镇南王府玩那样的把戏?不过我很奇怪,照她那天的举动来看,她背后那个高人应该很厉害才是,怎么会教了她如此蠢笨的方法?还让她不得不嫁到薛国侯府去?”
香凡说,“这件事应该只是三小姐和二小姐的主意。属下听到她和丫鬟的对话,那个人似乎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可是她不甘心,非要孤注一掷,在镇南王府欲害小姐丢失清白,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回来以后,那人又出现了,并且将雪巧给抓住了,告诉她以退为进,先保住大夫人的正室之位,嫁到薛国侯府去。”
“原来如此。”
秋明月点点头,想着,那个人还真不是简单的角色。不过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她眼神微微沉了沉。
“下个月初,二姐和三姐也要出嫁了。过了这段时间,秋府应该就能安静下来了。只是等到大皇子大婚那一日,只怕有要起风波了。”
香凡道:“小姐请放宽心,世子必有应对之法。”
秋明月笑了笑,“也是,那个时候,他的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祖母之前答应了二叔,待大哥成婚后,就搬离秋府,到他自己的府邸去住。”
她忽然住了口,面色晦暗不明。
香凡看着她,“小姐可是在担心什么?”
秋明月向后靠了靠,“我在想,二叔能否逃过此劫。”
香凡温言道:“世子必会安排的,请小姐放心。”
秋明月揉着太阳穴,唇边一丝苦笑。
“我就怕二叔太固执了,甘愿以死抵罪,到时候就麻烦了。”
香凡抿唇,似乎欲言又止。
秋明月抬眸看了她一眼,“还想说什么?”
香凡似乎犹豫了一会儿,道:“刚才宾客走后,大少爷没有去新房,而是去了书房,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并且吩咐丫鬟去飞蛟阁告诉大少奶奶,今晚他在书房休息。”
秋明月目光微愕。
“你说什么?”
她坐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香凡。
“新婚之夜,他居然丢下新娘子,跑到书房休息?”
香凡点头,“是的。”
秋明月皱眉,“这事儿二婶子可知道?”
“有丫鬟把这事儿告诉了二夫人,二夫人去了一趟书房,却没有见到大少爷。”
秋明月眉头皱得更深,“大哥想做什么?新婚第一日,他居然睡书房?这对大嫂来说,乃是奇耻大辱啊,明日府里的丫鬟还不知道得传成什么样呢。”
她有些懊恼的说道:“他既然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还要娶了人家?娶回家又放在一边不理会,这不是存心让大嫂以后在这秋府里抬不起头来吗?”
香凡低头不说话,心中却想着,难怪世子要将小姐看得死死的。那秋明轩对小姐的情谊,连她都看得出来,世子又如何不知?如今秋明轩都已经成亲了,新婚之夜居然不洞房,可见心里还是想着小姐的。这对于世子来说,还真是一个威胁。
秋明月想着许多年前,大老爷被迫娶了大夫人,新婚之夜也是将大夫人一个人丢在新房里,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大夫人好长一段时间成为了整个秋府的笑柄。如今秋明轩这么做,李兰芝怕是要步大夫人的后尘了。
她想起方才在飞蛟阁见到的李兰芝,面若芙蕖,眉目如烟,眼神纯澈而清明,倒不是个伪善之人。若就此让她沦为笑柄,秋明轩于心何忍?她站起来,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去书房将秋明轩拉出来,让他去飞蛟阁。可是刚抬起脚步,又生生的顿住了。
香凡抬头看她。
“小姐?”
秋明月眉头锁紧,透过珠帘看向门外,眼神沉寂像一汪幽谭。
半晌,她挥了挥手,“罢了,你下去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是。”
香凡退了下去。
秋明月闭着眼睛,响了一天的欢笑声已经渐渐散去。寂静下来过后,只觉得无尽的空虚和落寞。
她睁开眼睛,屋内灯火通明,将整个屋子照的亮如白昼,静谧的空气中有清香飘浮而动,渐渐驱散了她心中的愁闷。
罢了,还是不要去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
这样一想,她便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一夜无话。
翌日,秋明月又一大早就起来了。昨日秋明轩和秋明琦大婚,今日新妇是要上门敬茶的。她作为府中掌事,自然是要去的。穿戴整齐,她坐在梳妆镜前,任由绿鸢给她梳头。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昨夜东苑那边一切可正常?”
她本来是想问,秋明轩是否真的在书房里呆了一晚上。但是话到嘴边,又给改口了。这种事,总归是不太光荣的。
绿鸢一愣,然后点头。
“一切正常。”
秋明月有些意外。昨夜秋明轩在书房呆了一晚上,难道今早府中竟未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吗?
绿鸢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便道:“昨夜大少爷先去了飞蛟阁,不过没过一会儿又出来了。他说秋闱要到了,他要专心读书,让人好好伺候大少奶奶。卯时的时候,大少爷才回房。”
秋明月点点头,“走吧,祖母和祖父怕是已经在寿安院等着了。”
她站起来,带着绿鸢和红萼来到寿安院。
老太君老太爷以及大老爷大夫人等已经全都聚集在了寿安院,满满的一堂。她走进去,先给老太爷老太君请安问礼。老太君挥手示意她坐在旁边。大夫人没有来,坐在大老爷身边的是沈氏。二夫人和三夫人都面色和缓,倒是没有给她脸色看。大老爷看了她一眼,对着她笑了笑。二老爷依旧如从前一般,也不说话,面无表情。三老爷坐在二老爷下方,目不斜视,也不理会旁边的三夫人。
秋明玉看着她进来,脸色有些难看。手指紧紧拽着锦帕,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
秋明月垂眸,想着秋明玉果真是朽木不可雕。那一日送大夫人去祖庙,难得她表现得那么冷静。她还以为,秋明玉以前都是在演戏呢。
过了一会儿,门口的丫鬟呐喊道:“大少爷到,大少奶奶到,二少爷到,二少奶奶到。”
秋明月抬头看过去,只见门口走进来四个人。秋明轩走在最前面,李兰芝走在他旁边。她今日穿了一件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上身一件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外面一件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睡轻罗纱衣。粉面玉润,肌肤如水,头上明晃晃的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晃动出清脆的声音。
秋明轩依旧一身锦衣华袍,面色看不出丝毫喜悦,脚步从容而淡定,眼神平静如水,连昨日看向秋明月略带痛楚的眼神也已经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秋明月眼神轻闪,又看向后面的秋明琦。这两人明显略有不同,特别是周若兰,面如春水,眼含红霞,三分娇怯七分幸福,典型的初为人妇的摸样。她今日穿了一件淡蓝色暗花长衣,外罩一件金丝薄烟翠绿纱,下身是一条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头上珠翠略显素雅,配上她不算极美的容颜倒也是相得益彰。
几人走进来,便跪在地上。丫鬟端着托盘走过去,几人端了茶杯,对着老太爷老太君。
“明轩(兰芝)给祖父、祖母请安,祖父、祖母长寿无极。”
“明琦(若兰)给祖父、祖母请安,祖父、祖父长寿无极。”
“好好好。”
老太君显然很高兴,按照长幼顺序,依次喝了茶,然后又分别给几人身边丫鬟的托盘上放下一个厚厚的红包,并且还分别赏给李兰芝和周若兰一只缠丝点翠金步摇和白银缠丝双扣镯。
几人各自谢了礼。
秋明轩又带着李兰芝走到二夫人和二老爷面前,跪下,给两人敬茶,得了红包。秋明琦和周若兰亦如是。
新妇初入夫家,不认识家中人员。秋明轩作为长兄,便带着妻子和弟妹依次介绍。
“这是大伯和大伯母。”
周若兰和李兰芝又给两人敬茶,“请大伯父和大伯母喝茶。”
大老爷和沈氏面色柔和的接过茶,抿了一口,然后在托盘上放了一个红包。
给几位长辈敬过茶以后,秋明轩又带着李兰芝介绍府中的几位兄弟姐妹。
“这是三弟秋明浠,旁边的是四弟秋明锦。”
他声音温雅,不急不缓的介绍着。
“这是五弟秋明瑞。”
李兰芝和周若兰依次给几位小叔见了礼。
秋明轩又看向众女眷,正欲开口。秋明珠却突然笑了笑,“大哥,你说了这么大半天,怕是口渴了吧,我看我们姐妹几人还是自我介绍吧。大嫂二嫂脸皮子薄,对咱们这些姐妹也放得开些。”
李兰芝和周若兰脸色红了红,神色倒是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羞涩甜蜜。
老太君则是笑骂道:“没个知礼的,你大嫂二嫂可是长辈,由得你这般打趣?”
秋明月笑着站起来,一手拉过李兰芝,一手拉过周若兰。
“长嫂如母,大嫂二嫂是长辈不错。可是若论起年龄来,与我们也差不了多少。自大姐出嫁以后,咱们府中可好久没这样的喜事了。四姐是喜欢大嫂二嫂得紧,言语才放纵了些,哪有像祖母说的那般?”
她目光在周若兰脸上流连过,道:“上次宝华寺一别,再次相见,你我可是姑嫂了。小妹见过嫂子,二嫂以后可得多多关照啊。”她作势就给周若兰行了个礼,俏皮的眨眨眼,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和亲切。
周若兰本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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