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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吹寒也眼尖地发现了范无慑的意图,横剑挡在了解彼安身前。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酆都城再次震动起来,此次的震动更加猛烈,连部分房屋都开始坍塌崩裂,原本大量鬼魂都被解彼安的引魂灯引回了冥府、被阴差收复,阴气已经减弱,却在此刻再次变得浓郁,像是什么有形之物在迅速地膨胀,遮蔽光,挤压空气,最后只留下惨淡的光晕和令人窒息的压力。
“……是他干的吗。”兰吹寒哑声说。
经历过浮梦绘的消逝的人,对这感觉并不陌生,是江取怜打开了鬼门关。
鬼门关与阴阳碑不同,它是法力极其强大的鬼能随时随地撕开的人鬼两界的空间罅隙,让人间鬼界互通,江取怜身为鬼王之王,便有这样的能耐。打开鬼门关十分凶险,任何擅自打开鬼门关的鬼都会受到冥府的严惩,同时此举会对施法者造成极大的损耗。那些九幽深处的孤魂野鬼,会循着鬼门关爬到人间,它们大多是投生饿鬼道或地狱道的凶鬼,没有心智,只有本能,活人的气味对他们是极大的诱惑,鬼门关一开,人间必遭殃祸。
此时地狱的防守已被江取怜破坏,他再打开鬼门关,九幽最凶恶的魔物都将在他的召唤下来到人间,这里将成为下一个地狱。
很可能是江取怜不敌阴差大军,于是破釜沉舟了。
解彼安顾不上许之南了,拔腿就往阴阳碑的方向跑去。
阴阳碑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已经毁得面目全非,人鬼两界的边界模糊不堪,原本有强大的结界和重兵把守的阴阳碑,此时却是谁都可以自由出入。
遍地伏尸,人的,鬼的,惨不忍睹。
解彼安跨入冥界,看到一片狼藉惨景,鬼柳林里堆满了鬼尸,随着柳叶的飘摇发出阵阵凄厉的啼哭,它们终将成为鬼柳的养分,让这自绝地天通以来就矗立于九幽的鬼树可以永生永世地繁茂下去,相较之下,他们只是弹指一挥间的尘埃。
解彼安感到双腿在发抖,百年前的那场魔尊与北阴大帝的大战,传闻有百万阴兵,他与所有人一样,只在史书上见过,不知当年那一战,是否如今日般可怖。
当解彼安穿过鬼柳林,竟见到一群厉鬼在攻击天师宫的结界。他抽出无穷碧,怒喝着将他们一一打退。他回到天师宫,赶紧把冰棺收了起来,然后又在密室里找到了躲藏起来的薄烛。
见薄烛毫发无伤,解彼安才松了口气,他嘱咐薄烛继续躲在这里,又用所剩不多的灵力多加了一道结界,才不顾薄烛哀求离开了天师宫。
冥府已经陷入一片混战,阴差和凶鬼厉鬼们厮杀不休。解彼安最终在山脚下、红宫外,找到了崔珏和江取怜,不仅夜游和牛头马面都在阵中,就连孟婆都不得不参战。
“崔府君!”解彼安一把剑开辟出一条通路,慢慢退到崔珏身边,“你可有受伤?”
崔珏是文官,修为深厚却不擅武,尽管,他手中判官笔掌握着许多人的生杀寿命。
崔珏惨白着脸,摇了摇头:“外面怎么样了?”
“不好。”解彼安沉声道,“祁梦笙……不,许之南,他正在挖人丹续命。”
“魔尊呢。”
“他……”解彼安心里一惊,若此刻范无慑混入冥府,也无人能阻了吧,可人间鬼界都起火,他已经分身乏术。
江取怜坐镇鬼军之中。他受了不轻的伤,加之打开鬼门关造成的损耗,定然也已是强弩之末,这使得他的神色愈发扭曲和疯狂,隔着无数阴差鬼民,他道:“无常,你可算来了,这一战怎么能少了你,和你的丹。”
“江取怜,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早已说过,我想投胎为人。”江取怜抹掉嘴角殷红的血迹,“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九幽是鬼民的九幽,鬼民的命运,该由鬼民自己决定,而不是什么冥府。冥府,只是九天诸神的走狗。”
崔珏咬牙切齿地说:“你想接管冥府,简直异想天开,不自量力!想想百年前宗子枭的下场,你比得过能号令百万阴兵的魔尊吗?”
“今时不同往日,因为……”江取怜发出一声狂笑,“北阴帝君在百年前受的伤,至今未愈!”
这句话令所有冥将变了脸色。
“你当这个秘密还能藏多久?我知道你去求过五方鬼帝,但他们拒不出战,没有北阴帝君,你一个小小的判官凭什么请动五方鬼帝?”江取怜狞笑,“帝君被魔尊重创,怕是百千年都无法恢复,否则又怎么会连酆都结界都修不好,还要依赖东皇钟。没想到吧,这些,我与五方鬼帝都知晓,倘若冥府一定需要一个帝君,那便留一个闭关养伤的帝君,但冥府不需要判官,不需要冥将,阎罗殿的奖惩判罚,奈何桥尽头的六道轮回,这些都不该遵循什么狗屁天道。九幽要还给鬼民,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来世!”
“江取怜,你彻底疯了!”崔珏嘶声吼道,“冥府主持的六道轮回,令人鬼两界百万年来共睦太平。逆天而行,必降灾祸,你罪行累累,就算真的投生为人了,就能安稳吗,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我只知道在冥府继续做这鬼王,成不了仙,也入不了世,索性搅得天翻地覆,让天道为我让道!”
解彼安沉默片刻:“……江取怜,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兰吹寒吗?”
江取怜眼神一凛:“他不配。”
“你想让他想起前世吗,无论前世发生了什么。”
“……”
解彼安还待说什么,突然感觉一股阴气扑向自己,他已经预知到危险,却因灵力不济而没能躲开,熟悉的僵硬感再次袭来,他又被上身了。
乾坤袋被他亲手解下,抛扔给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操控着他的人——范无慑。
解彼安及时逼出了那鬼魂,但他的乾坤袋已经落在了范无慑手里。
众人屏息看着范无慑拿出了山河社稷图,修长的手指来回轻佻地把玩,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当场,最后以一个深沉难明的眼神结束在解彼安身上,他像颁布诏令般:“我要去拿回我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