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后低了头要进殿。
颜清沅突然道:“母后。”
秦皇后脚下一顿。
“父皇为我做事”,他很是沉默了一回,才又道,“确切地说,他是为我卖命。”
秦皇后眉心一跳。到底是君臣父子,他这样说实在是有些……
“我许了他一点东西。”颜清沅抬头看着秦皇后。
秦皇后凝眉不语。
“我许了他江南一块地,也许给他一个女人。”颜清沅淡道。
秦皇后的心跳得很快,面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又带着一丝薄怒。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颜清沅无情,可是……
颜清沅回过头,眸色冰冷,道:“我许他秦氏罗衣,随他一起去江南。他信以为真,乖乖为我鞍前马后,明里暗里也给我挡了不少刀子。昭昭心软,敬您爱您,我自也是把您当成我母亲来侍奉。只是那老头子我却是一直恨的。”
秦皇后面色灰败,半晌,道:“所以呢?”
“我想您大约和我一样恨他吧。提前告诉您一声,事快了了。您若是真恨他,到时候狠狠拒绝他就是了。看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是喜事一桩。”
颜清沅笑道:“您不知道的是,听说您要走,他自己搬了石头砸断腿想留住您呢。多可笑,多愚昧啊。”
说完这些话,他慢慢步下台阶,与呆滞的秦皇后擦身而过。
黎明露重,秦皇后站了许久,直到朝阳初升,华美的青丝一层水汽朦胧。
宁棒槌习惯赖床,终于起身了,晃荡出来看了一眼,见秦皇后在,有些欣喜地道:“母后。”
秦皇后看着她不谙世事有些稚气的容颜,苦笑出声。
宁昭昭愣了愣:“母后,您这是怎么了?”
秦皇后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有些勉强地道:“没事。”
她往台阶上走了两步,又低下头有些爱怜地道:“棒槌,吃过早饭没有?”
宁昭昭愣了愣,才道:“没吃过呢。母后呢?”
“我也不曾。吃点东西,准备去皇陵了。”
宁昭昭单纯地道:“好。”
心里却想着皇后是不是在宫里住了一晚上,触景生情?
吃早饭的时候棒槌就很勤快地给皇后夹自己最爱的玉兰片。
“母后,鸡茸粥玉兰片,绝配啊!”
这会儿倒一点都看不出昨天那股子伤心欲绝的劲儿了。
秦皇后看着她却觉得心里发冷。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颜清沅……
平日里,他对自己虽说不算十分热络,可也周到孝顺。自己也是一心把他当成孩子看。
尤其是她宠爱这个小棒槌,疼爱儿媳又怎么能不喜欢儿子?虽说不是亲生的吧,秦皇后心里一直是有这么一份感情在的。
可是……她是真的没想到颜清沅会这样,利用皇上对她的一点眷恋,把一国之君还是自己的生父玩弄于鼓掌之间!
看他平时那副样子,真是……想不到啊!
“母后?”
秦皇后回过神,强打起精神,道:“无事。”
“母后一直魂不守舍,在想些什么?”宁昭昭关切地道。
秦皇后无奈地道:“在想你父皇。也在想这宫里的往事。”
“都过去了呢。”宁昭昭道。
“是啊,都过去了。”
“母后若是陪十二去了封邑,那我以后不是见不到母后了么?”棒槌有些惆怅地道。
秦皇后忍不住笑,又道:“你这个棒槌,也确实叫人放心不下。母后跟十二去了封邑,约莫还需天天担心你在京里。”
宁昭昭嘟囔道:“我便让王爷多留十二在京里住几年好了。”
秦皇后只是笑,不说话。
少顷,用膳过后,秦皇后带着宁昭昭出了门。
国母祭陵,自然是十分周到隆重。裹素的侍卫队和沉寂的仪仗,连拉扯的马匹也一律选用白马。
虽非为何人扶灵,可那场城乱死去的人实在太多,秦皇后慎重考虑之下也选择了这样一种比较肃穆的形势。
宁昭昭和她一起,穿着朴素,头上不见太多华贵的首饰,同车而去。
……
而此时,宫中浣衣局。
“真的?皇后和摄政王妃去皇陵了?”宋慧心几乎有些癫狂地抓住了那左太监问道。
左太监原是新人,并不知道她的可怕,对她还有几分同情。
但猛的被她近了身也是吓了一跳,连忙用力一推把她推开了,愤愤道:“失心疯了不成?皇后娘娘和摄政王妃去了皇陵,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慧心在地上艰难地支起破败的身子,咬了牙看着他阴测测地笑。
左太监被她那个笑容瘆得不行,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脚,道:“疯子。”
宋慧心痛得蜷起身子,却依然笑得很开心。
等本宫拿回大权,第一件事便是要血洗浣衣局,将这些人统统埋到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