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雁从进屋开始就只看了白飞飞一眼,之后,他不是严肃着脸认真倾听他人交谈,就是低头饮茶怔怔出神,再没有朝着白飞飞的方向投去任何一丝目光。
此时听见白飞飞问话,姬冰雁才抬眸瞧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
“我和高亚男是老朋友了,她遇到难处,我肯定会尽力帮她的。”
白飞飞展颜一笑,语气柔和地感叹地道:
“姬大哥一向仁善重情义。当初在洛阳时遇到飞飞落难,也是毫不犹豫出手相助,之后又不计较飞飞的隐瞒,一直以诚待我。这份情谊,飞飞铭记在心。”
“白姑娘言重了,”姬冰雁格外客气道,“姬某只是做了自认为该做的事,为的是自己心安,当不得白姑娘如此赞誉。”
裴湘听着白飞飞和姬冰雁两人的对话,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好似在较着一股劲儿。
她眼波一转,浅笑道:
“今天赶巧了,香帅来告别,白姑娘也来辞行。说起来,要不是听说这春天的兴龙山三元泉泉水最是甘甜清冽,我也想动身去江南了。咱们这些人聚散随缘,无拘无束,他日山高水长,自有重聚时光。这样一想,离别的忧愁就淡了许多,反而更期待重逢之时的喜悦。”
楚留香笑道:“裴姑娘这样一说,楚某也心生期待起来。此次西北一行,我重逢挚友,又结识了新朋,他日江湖偶遇,今时今刻的新朋又成为知己老友,想来亦是一件妙事,那时候肯定是要温一壶好酒庆贺一番的。”
这话让坐在斜对面的胡铁花浓眉一扬,他抚掌嚷道:
“好!老楚这话有理,朋友相逢,管他新旧,都当畅饮一番。不过,老楚还是小气了些,一壶好酒怎么够?庆贺的时候,就该酣畅淋漓地痛饮三百杯。”
楚留香见老友一提起喝酒就兴致高昂,失笑不已。
倒是王怜花因着胡铁花的性格脾气想到了无酒不欢的熊猫儿,便温声道:
“等胡兄忙完了这一阵子,别忘了去洛阳转一转。到时候小弟一定请胡兄尝遍洛阳美酒,还要把另一个同样喜欢喝酒的豪爽朋友介绍给胡兄,你们二人一定会一见如故的。”
胡铁花眼睛一亮,正要搭话,就听身旁一向寡言的姬冰雁主动开口询问白飞飞今后的去向和安排。
白飞飞轻声道:“姬大哥要南下办事,我则要去大漠深处看望一位故人,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若是我……不能安心的话,大约会在沙漠中停留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心无遗憾。”
姬冰雁听到白飞飞说要到沙漠中去,甚至有可能长久停留,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之后不再言语。
白飞飞慢慢垂下眼帘,掩住心底的一丝怅惘。
这日之后,又过了三天,裴湘和王怜花搬到了“快活林”中居住。白飞飞再次出现,亲自送给了一份礼物给裴湘,是江左司徒氏秘藏的家传典籍和一堆稀奇古怪的易容工具。
她把东西放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
裴湘望着白飞飞窈窕婀娜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又想到某位兰州商人那日去而复返,向她和王怜花拐外抹角地打探白飞飞远行去沙漠之事,就觉得有些缘分不一定会成为遗憾,有些人也不一定错过。
——也许,下一次见到白飞飞的时候,她就不会这么寂寞而孤傲了。
正当裴湘微微出神的时候,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打断了她的飘忽思绪。
王怜花把裴湘拥在胸膛前,手臂牢牢环住佳人,又同她十指相扣。
“湘湘,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裴湘轻轻后仰倚靠在王怜花的身上,舒服地弯了弯眼睛。
“恩,回去。正好看看白姑娘送来的礼物,我对江左司徒氏的传承确实好奇已久,早就想认真研究一番了。”
“我们一起。”
“这是自然。对了,之前在洛阳的时候,咱们说过要比试易容术的,可惜,因为石观音的突然出现就没能进行下去。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你我二人接着较量较量,怎么样?”
王怜花眼睛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漂亮俊秀的眉目间浮现出一抹小小的期待,他放缓了呼吸,低声道:
“既然是比试,最好有个输赢奖惩。湘湘,要是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不好?反之亦然。”
裴湘看不见王怜花的偷笑期待表情,但只凭她对身后之人的了解,就知道有些承诺不能轻易应允。
“一个条件?不行,这个说法太宽泛了,得具体一些。”
“若是说出具体内容了,岂不是缺少了比赛输赢的惊喜感?湘湘,未知的忐忑也是比赛中的一大乐趣呢。你冒险的同时,我也在冒险。难道你不想对我为所欲为吗?”
裴湘把王怜花哄劝她的花言巧语当做耳旁风,不为所动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不行,必须提前定好输赢后的具体奖惩内容,不许耍赖。”
“唉,好吧,都听你的,”王怜花真情实感地遗憾叹息,有些低落又有些诡异期待地问道,“如果湘湘赢了,你想要对我做什么?”
裴湘反问道:“那你的打算呢?”
王怜花哪敢说实话,他佯做正直地说道: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湘湘扮演一个天真可爱的小丫鬟,一整天都全心全意地围着本公子转,不被任何事物分心。”
“天真可爱的小丫鬟?”裴湘眨了眨眼,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便欣然道:“也好,我就不费神再想其它的条件了,就这个吧。王怜花,要是我赢了,你也得给我当一天的丫鬟,不过,嗯,我不要天真可爱的,我要娇俏泼辣的。”
王怜花呆了呆,迟疑道:
“不是应该扮成英武冷峻的护卫吗?那个……护卫和千金小姐之类的。要不,隐忍深情的暗卫也行。”
裴湘斜觑王怜花,心道这家伙的戏路还挺宽。
“丫鬟和奶娘,任选其一。”语带威胁之意。
“好吧,我选丫鬟。”王怜花迅速妥协。
就在裴湘和王怜花甜甜蜜蜜地研究易容术的时候,在一处靠近沙漠的破旧小镇上,白飞飞望着不远处的严整车队和车队前的男人,久久不语。
姬冰雁走到白飞飞面前,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好似在说一件非常平常的小事:
“我和你一起进沙漠,去看看那个柴玉关的下场。”
白飞飞咬了咬唇,目光盈盈:“你不去江南了吗?不是说要尽力帮忙寻找高姑娘吗?”
姬冰雁道:“我已经把我在江南经营的人脉都告诉楚留香了,至于我本人,有更重要的人要照顾。”
白飞飞避开姬冰雁深沉的目光,故作冷淡地说道:
“你不是说十分讨厌沙漠吗?没有生死攸关的原因,你根本不愿再次冒险的。”
姬冰雁点了点头,诚实地说道:
“我现在依旧非常讨厌沙漠,但我可以努力克服这种情绪,说到底,那些不快的感受只来源于一段过去的记忆。而我更看重我的余生,我不希望以后带着遗憾和后悔度日。”
“也许,你只是暂时忘不了我。等咱们分开久了,你肯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子的。”
这话中的淡淡醋意让姬冰雁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微笑。
他抬手碰了碰白飞飞微微泛红的眼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着白飞飞上了马车,而后命令车队启程,朝着他阔别多年的荒凉沙漠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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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当兴龙山麓一片春意盎然的时候,新出炉的千金小姐和娇俏丫鬟主仆二人组,在山花烂漫的溪畔散步游玩。
不多时,那梳着双环髻的柳眉杏眼俏丫鬟慧黠一笑,就想要去拉身旁小姐的柔荑。然后,她惨遭严厉拒绝,理由是丫鬟不能和小姐手拉手,不符合身份。
又过了一会儿,俏丫鬟又想给自家小姐簪花,再次被拒绝。理由是没有主子的要求,侍女不能自作主张动手动脚。
一阵山风吹过,落英缤纷,洒落在游人的身上。
这次,那个殷勤的俏丫鬟终于有了亲近小姐的借口,她高高兴兴地凑过去,细心温柔地帮自家小姐摘去发髻间的花瓣。
只是,摘着摘着,那双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这人一会儿用手指卷了卷小姐垂落的青丝,一会儿用手背蹭一蹭小姐的脸颊和耳垂,后来干脆仗着身高把人拢在怀中,慢腾腾地挑拣着根本不存在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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